国人(包括湘人)谈到湖南人时,常称之为“湖南骡子”,除了从少数心怀叵测的人口中讲出,这个词基本上是个褒义带嘉许的称呼,是对湖南人吃苦耐劳,犟韧不屈,认死一条道,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之精神的赞美。
用湖南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吃得苦,霸得蛮,耐得烦,舍得死,不服降。”
大清晚期外有列强虎视眈眈,内有太平天国暴风骤雨式的奔袭和搅扰,几乎大厦将倾,全靠一批湖南“骡子”挽狂澜于既倒,才转危为安,又残喘了几十年,所谓“中兴将相,十九湖湘”。
这批湖南“骡子”中最有名的三匹“骡子”就是曾国藩、左宗棠和胡林翼(号称晚清三杰),而左宗棠是整个大清晚期最有个性的一匹“骡子”,连反复、多疑如慈禧太后,都专门为这匹汉人“骡子”下谕旨:“三十年不许奏(弹劾)左”,堪称近代传奇!
这个后来官拜军机大学士、二等恪靖侯,被乡亲们称为“左三爹爹”的左宗棠自幼聪颖,个性倨傲。他14岁举童子业拿了湘阴县试的第一名,次年在府试中又拿了第二名;不料这个常以“今亮”、“小亮”自称的左宗棠在以后的科举道路上就开始不顺了。
在省城长沙举行的乡试中,他仅以“搜遗”的方式勉强考取第十八名举人。所谓“搜遗”就是这一科恰逢道光帝50大寿的“万寿恩科”,皇恩浩荡,湖南在原来拟录取17名举人的基础上再追加6个,于是主考官们从遗下的5000多份卷子中再择优挑出6篇,左宗棠在“复活赛”以搜遗选出的六篇之首侥幸入列举人。
但在此后的6年中他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3次赴京会试,均铩羽而归。原因很简单:他对农事、舆地、兵法、水利等经世致用之学很下工夫,但是对儒家经典却着力一般;再加之他喜欢标新立异,爱露峥嵘,对科举文章的范式、字数等限制也不太在意,其结果是彻底断送了他通过中进士当官的这条念想,决意“不向科举讨前程”。
尽管左宗棠一生下来就伴随有牵牛星下凡的传言和早期的闪亮,但是三次“考研”不第让他愤懑不已,立誓罢考。奈何左家家境到了左父这一代,完全破落,他只得倒插门到湘潭富户周家,与桂在堂周大小姐“闪婚”来解决衣食问题。
中国自古以来上门女婿就不好当,《红楼梦》里那个甄士隐员外家境殷实,在家庭连遭变故后,带着不少的财产投靠岳家,不久都被逼得跟着疯癫道人出家,何况不名一文却才高八斗、心高气傲的左宗棠?
大户人家的招赘,都是为解决传宗接代的香火问题,偏偏周夫人一连生下三个女儿(至于后来左宗棠小妾为他生下三个儿子,那是后事),有点让周家断子绝孙的节奏,搞得他极没面子!
加之左宗棠尽管有“身无半亩,心忧天下”之志,但眼下整天能做的事情基本上就只能是“读破万卷,神交古人”。不事稼穑,未续香火,便有邻人好事者甚至编了一首歌谣来嘲讽他:“桂在堂,讨个郎,呷掉一仓谷,睡烂一张床。”
这让左宗棠这样一个抱负远大,心气高傲,才高过顶之人狼狈至极。倒插门触及自尊,对他是不可磨灭的心理刺激。以后他每每想起来就感到羞耻,自述“余居妇家,耻不能自食”,这段入赘寄食的经历让他倍感屈辱。
心雄万丈,现实却是从倒插门到科举接连三次失利,理想与现实反差巨大,如鲠在喉,这将自尊的左宗棠内心澎湃的心智、潜能全部激发出来了。倔强的牛脾气,在逐渐强化堆积。他出道后的自我意识、独立意识、自尊心都强烈到过分,湖南人的独立性格也被左宗棠张扬到极致,都跟这连番的屈辱经历不无关系。
左宗棠天分极高,按同为中兴名将的胡林翼的说法,是中国第一;后学梁启超则誉之为“五百年来第一伟人”!不管这些话是不是过满,反正蛰伏的左宗棠就像藏在布袋里的锥子,很快脱颖而出。
左宗棠的志向和才干,得到了当时许多名流显宦的赏识和推崇确是事实。早在18岁时,左宗棠拜访长沙的著名务实派官员、经世致用学者贺长龄时,贺氏即“以国士见待”。其弟贺熙龄则是左宗棠在城南书院读书时的老师,贺熙龄非常喜爱这位弟子,甚至打破师生辈分将女儿许配给左宗棠的儿子。
号称道光第一名臣,久任两江总督的陶澍,道德文章等身,是当时湖南籍官场、学界的泰山北斗。一次回乡省亲途经醴陵,县令请24岁的左宗棠为此写副楹联,以示敬仰和欢迎。
陶澍一到馆舍,立刻被这副对联所吸引: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这幅楹联背后是一个君臣知遇的佳话:道光帝极为欣赏陶澍的才干,召见的时候垂询他读书的情况。陶澍讲他少时读书的地方有一块奇特的印心石。
道光对此非常感兴趣,御笔题写“印心石屋”几个大字。道光留下的墨宝很少,陶澍获此殊荣,感激涕零,这也成为轰动朝野的一件大事。
下联借晋代陶渊明的曾祖父掌督八州军事的典故,引出陶澍远祖的光荣历史,并展现出家乡父老对陶澍荣归故里的祈盼。此联对仗工整,寥寥26个字将陶澍这位副国级干部平生最得意的一段经历及其祖先历史、荣耀全部囊括,颂扬与敬仰之情融于其中。
内心被烫熨得舒服至极的这位政治局常委主动敲定他七房妻妾生养出的唯一儿子(5岁)与左宗棠的长女(4岁)的婚约。陶澍不计较与当时才是储备干部的左宗棠在勋名、品级、资历、辈分上的巨大差异,只是苦了他的姑爷胡林翼。胡林翼可是与左宗棠是同学兼铁哥们,胡林翼该叫左宗棠哥哥还是叫叔丈?
名满天下的林则徐对左宗棠也十分器重,两人曾在长沙彻夜长谈,对治理国家的根本大计,特别是关于西北军政的见解不谋而合。林则徐认定将来“西定新疆,舍左君莫属”,特地将自己在新疆整理的宝贵资料全部交付给左宗棠。
后来,林则徐还多次与人谈起这次会见,极口称赞左宗棠是“非凡之才”、“绝世奇才”,临终前还命次子代写遗书,一再向咸丰帝推荐左宗棠人才难得。
有了林则徐、陶澍、贺氏兄弟这些大佬的赏识、提携和人脉关系,“卧龙”左宗棠得水是迟早的事情。张亮基当湖南巡抚和湖广总督时,就礼聘左宗棠当幕宾,宾主尽欢,相得益彰。
咸丰四年,在太平军再攻长沙的背景下骆秉章接任湖南巡抚,左宗棠不得不第二次入佐湖南巡抚幕府。左宗棠殚精竭虑独撑大局, “内清四境”、“外援五省”,骆秉章则对他言听计从,“所行文书画诺,概不检校。”
骆秉章深知自己能力有限,索性当甩手掌柜,甚至把巡抚的关防印信都交给左宗棠,左宗棠要调动哪只军队,委派哪个官员,如果骆巡抚不在的话,左宗棠完全可以自作主张,就是巡抚给皇上的奏章,都由他一手包办。
据说,有一次骆秉章在后衙洗脚,听到前面炮声隆隆,急问左右,何事放炮?回答说:左师爷在拜发奏折!按礼制,巡抚向皇帝奏报军情的奏折交差官出发时,须向北京方向设一香案,具折官员(按规定只能是巡抚)面对案台三跪九叩之后,再放炮启程以示恭敬。
骆秉章听完说,那你们把军报折拿来我看看吧。这里左宗棠以巡抚的名义,把奏折都拜发了,身为巡抚的骆秉章事先竟不知情。
左宗棠绝对是晚清最霸气十足的第一师爷。他只是一个举人,骆秉章麾下功名比他高的进士都有一大群,然而左宗棠在骆省长官衙里颐指气使、吆五喝六,旁若无人。
巡抚衙门里经常是左师爷和几个人在高谈阔论,谈古论今,谈笑风生,巡抚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听完就走了。所以参谁奖谁,巡抚悉听尊便。
相传,骆秉章要给他一位宠妾的弟弟在幕府里安排一个跑堂的饭碗,都要趁左师爷心情好时提出来笑脸相商。由此可见骆秉章对左宗棠之信任与倚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于是有人背地里戏称左宗棠为“左都御史”。
清朝总督和巡抚有纠弹全省文武官吏之权,因此,总督往往加衔都察院右都御史,巡抚则加衔右副都御史,左都御史是只呆在京城里专门负责监察、纠劾事务,兼管审理重大案件和考核官吏的主官(叫“总宪”,相当于现在的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
这么称呼左宗棠有揶揄兼带诽谤的意味,即左的官阶还在骆之上,因此左宗棠不是巡抚,胜似巡抚。就这“左都御史”的外号差点要了左宗棠的性命!
左宗棠在湖南,大权独揽,连巡抚也对他听之任之。所谓非常之时,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这哪里是幕僚?俨然是“二巡抚”或“代省长”。才气过人的左宗棠,即使与众人敬畏的湘军统帅曾国藩交往,也是称兄道弟(左小曾一岁),丝毫不愿居于其下,遑论其余?
他只要看到不顺眼的人和事,必然要大声呵斥。这不,在湖南永州当总兵的湖北恩施人樊燮就撞到左师爷枪口上了:此人平时就贪墨不法,劣迹颇多,给左宗棠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一次樊燮到省城找长官汇报工作,骆巡抚落得清静,一挥手让他去找左师爷谈。樊燮进了左师爷房间简单唱了个喏,而没有行叩拜礼。左宗棠责问:“武官见我,无论大小,都要请安,你是何故?”
樊燮较上劲了:“我虽武官,确是二品总兵,朝廷制度,没有跪师爷一说!”严格说来,左宗棠此时只是一个见了官员可以不跪的举人,在朝廷是没有薪水和编制(所有开支是由雇主老板支付)的私人助理,樊燮却是二品正印总兵。
别的武官叩拜左宗棠,可能是看其东翁骆秉章的面子,或是慑于其隐形权力和势能,从礼制上说要樊燮叩拜有点牵强和盛气凌人。左宗棠上前抬脚就踢,并拍案大骂:“王八蛋,滚出去!”,并连夜具折(当然是以巡抚的名义)参掉了樊燮的总兵之职。
樊燮卷铺盖回乡后仍义愤填膺:“左宗棠一举人耳,既辱我身,又夺我官,且波及先人,视武人为犬马!” 他在家建了一座“雪耻楼”,在先人牌位旁立了一块“王八蛋滚出去”的六字木牌,名为“洗辱牌”。
并聘请名师教导其两子,要求两子至少要超越左宗棠的举人功名,为父报仇。且命令两子学有所成前须身穿女装,以作激励:“考秀才进学,脱外女服;中举人,脱女内服;中进士,焚洗辱牌,告先人以无罪。”
后来他的二儿子樊增祥果然高中光绪三年丁丑科进士,焚烧洗辱牌以告慰当时已作古的樊燮,算是除了一口恶气!
其实,在左宗棠参劾樊燮的时候,恼怒异常的樊燮的也告了左宗棠一状,其中有一个很厉害的罪名叫“劣幕把持、专擅僭越和一官两印”。这可了不得:师爷是地方行政长官的私人顾问,没有官员编制和正式职权,不领朝廷俸禄。
在大清朝,很多在朝官职都是一岗两位,满汉各一,满人对汉人有很深的防范心理。特别在太平天国的中晚期,好多地方军政大权都是由军功起家的汉人掌管,皇帝本来就不放心;现在满贵大员湖广总督官文奏报上来一个无品无级的汉人巡抚师爷敢于辱骂、殴打朝廷的二品总兵,甚至把持一省巡抚的关防印信为所欲为(所谓的“一官两印”,就是一套关防印信两个人用),这还得了?
咸丰帝大为震怒,下谕旨逮捕左氏,“果有不法情事,可即就地正法!”。一时朝野轰动,有好事者趁机在左住宅大门边刷上“大字报”:“钦命劣幕衔帮办湖南巡抚左公馆”,一向心高气傲的左宗棠现在头颅都岌岌可危了。
湖广总督官文、湖南潘司文格以及在朝的一帮仇视汉人当红的满蒙亲贵一心要借樊燮案杀了左宗棠,并以此为契机扩大战果打击当权的汉人军政要员。真让皇帝杀了左宗棠,哪有后来功震寰宇的左爵相?
于是围绕左宗棠的生死出现了一支堪比美国最强院外活动集团的史上“最豪华朋友圈公关营救团”:这个营救团居中提调的是皇上红人——户部尚书御前大臣肃顺(后来被慈禧干掉的八大顾命大臣之首);秘书长是后来做了清朝第一个驻外大使的最早的洋务派郭嵩焘(当时以翰林院编修当值南书房);正、副军师是当时带兵大员两江总督曾国潘和湖北巡抚胡林翼;宣传部长是苏州吴县17岁中探花郎的世家才俊潘祖荫(此人祖父是前科状元,曾任宰相,叔祖也是前科探花。潘祖荫此时以大理寺卿当值南书房);潜伏信使是曾国潘学生——时任湖北学政的钱青宝。
此外营救着力的还有湖南巡抚骆秉章、肃顺心腹高心夔、“肃门六子”(肃顺门下很有才学的六个湖南才俊清客) 的核心王闿运等人。
大约是整天陪侍皇帝的肃顺瞄到了皇上责成总督官文和学政钱青宝查访、严办樊燮案的密旨。肃顺一向对汉人能员有好感,就有意通过“高心夔-王闿运-郭松涛-曾国藩、胡林翼”这条线把消息泄露给湖湘系的大佬曾、胡二人。同时钱青宝也约莫把密旨内容告诉给老师曾国藩。
整个应急体制立刻启动:在曾的授意下,胡林翼一方面“辇三千金(折合人民币约五六十万元)结交朝贵”,让郭松焘替左宗棠在京城上下打点关系;另外一方面又找其干哥哥官文说情(湖广总督官文一向挑汉人的刺,极难相处。作为治下的湖北巡抚胡林翼通过说动胡母收官文小妾为干女儿,官文自然成为干兄,然后每月孝敬官文银两的办法以达成“督抚和谐”。)。
胡林翼诉请:“这左骡子跟我是铁哥们,父子两代的朋友和同学,又是亲戚什么的...反正一定请多多关照!”郭嵩焘在京城也同与他同值南书房的皇上红人世家公子潘祖荫勾兑后,撺掇他给皇上上了一篇千古留名的奏折。
其中有一段特别精彩:“骆秉章调度有方,实由左宗棠运筹决胜,此天下所共见。而久在我圣明洞见之中也。……是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也。宗棠为人,负性刚直,疾恶如仇。湖南不肖之员,不遂其私,思有以中伤之,久矣。湖广总督官文惑于浮言,未免有引绳批根之处,宗棠一在幕举人,去留无足轻重。而楚南事势关系尤大,不得不为国家惜此才”。
皇帝圣明的马屁也拍了,“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更是震人发聩!皇上又听大臣建议,征询几位内外重臣关于处置左氏的意见。
湖北巡抚胡林翼称左氏“精熟方舆,晓畅兵略”,“名满天下,谤亦随之”。两江总督曾国藩则回奏“左宗棠刚明耐苦,晓畅兵机。当此需才孔丞之时,无论何项差使,唯求明降谕旨,俾得安心主事,必能感激图报,有裨时局。”。“左宗棠才极大,料事明白,无不了之事,人品尤极端正。”则是左宗棠侄亲家、翰林院编修郭嵩焘的奏对。
东翁骆秉章更是连连上折,不仅为左宗棠摆功,而且把樊燮的案卷上缴军机处,让军机处查核,上奏皇帝,以为左宗堂辩护。咸丰帝问到眼皮底下的军机大臣肃顺,他答曰:“赞画军谋,迭著成效”,“人才难得,自当爱惜”。
总之,一大圈人奏对的中心意思是:这左骡子虽然桀骜难处,但是人才难得!至此这个动用了文臣、武将和言官,充分利用了姻亲、干亲、师生、地域派系等关系,劳动了上至御前大臣、下至督抚、学政等内外臣工的大营救活动终于水到渠成了。
咸丰帝又回忆起以前林则徐、陶澍、贺长龄、胡林翼等人反复举荐过左宗棠其人,看来真是个人才。当前国难用人之际,瑕不掩瑜,戏剧性的结果出现了:咸丰帝颁下诏书,着左宗棠以四品京堂候补,随同曾国藩襄办军务。
自此,左宗棠这个大器晚成的骡子终于走上了他人生发展的快车道。咸丰十年,他在湖南招募自组“楚军”,先后开赴江西、安徽、浙江、两广、福建与太平军独立作战,并很快打开局面,为平定太平天国立下了大功,正式出仕两年后就官至总督。
此后在追剿捻军、平定回乱,收复新疆、主持洋务运动都卓有成就,成为晚清中兴名臣。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871年他以花甲之年亲率西征军远赴新疆,抬棺备战沙俄,为曾国藩之子曾纪泽在与沙俄的谈判桌上争取了主动权,也为中国保住了一百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
1884年他以72岁高龄督师福州,指挥恪靖定边军协同刘永福的黑旗军,取得镇南关大捷,不幸一个月后病逝福州。
纵观左宗棠的一生,他才华横绝,但也自负狂傲,甚至有少许狭隘嫌怨之处。屡试落第和入赘寄食的经历,对他的打击很大,所以他比别人表现出更强的功名心和好胜心。
他对林则徐、陶澍、贺长龄、贺熙龄等这些对他有提携之恩的师长,他一直恭敬有加;对一折成名、救了他姓名的潘祖荫他也是感恩戴德,年敬、节敬不敢怠慢,还赠给潘家一份价值连城的厚礼——道光初年出土的西周文物大盂鼎。
但左宗棠为了建不世之功,表现比别人高明,他就毫不逊让,在某些方面甚至显得盛气凌人,比如他多次排挤提携他的曾国藩,就恩义来看,这种行为并不不可取。
他很多时候为了政见,但有时候纯粹是出于意气,常常和李鸿章对着干;他的侄亲家郭嵩涛在樊燮案中曾经豁出命来救他,但是因为影响了他的政治前途,他一连几本把人家从广东巡抚位上参回湘阴老家赋闲,以致郭氏后来坚决要与他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