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新闻标题的“诗性表达”，是媒体融合发展中内容建构不可忽视的“形体语言”。如何让这种语言在协同高效的“同向车道”上优雅地绽放，值得深入研究和探索。

本文所述的“诗性表达”，包括新媒体新闻标题以古诗词形式直接或间接表现出的意境，及以现代诗歌句式呈现出的语义特征，泛指新媒体新闻标题艺术美感的会意输送和传神表达。本文选取部分微信、客户端、新闻网站的标题作为研究对象，从四个维度阐述“诗性表达”标题的可用、妙用、善用。

“诗性表达”有土壤：“诗和远方”的精神家园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提供了丰厚滋养。” 诗词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是沉淀在每一位中华儿女血脉里的文化基因，“诗性表达”拥有丰饶的土壤。

“创造性的诗的想象才华在人类智慧的周期表上是不可多得的稀有元素。”这种“稀有元素”，可以让新媒体新闻标题更显张力和魅力。今年5月22日，著名院士袁隆平、吴孟超逝世，全国多家融媒体报道采用新华社播发文章的原标题《一稻济天下 肝胆两昆仑》，表达对“院士双星陨落”的痛惜和缅怀，引发网友强烈共鸣。新华社述评《禾下乘凉梦 一梦逐一生——怀念袁隆平》和官微《“从泥土中来，到白云中去”》，既有诗意的贴切和柔美，又充满触动人心的震撼力。

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类似诗性的标题，在更早些的清明节相关报道中也多次出现，许多文章阅读量超10万次。如，人民日报微信《记得，是最好的思念》《这是惊艳整个春天的颜色！》，人民日报数字传播《春天很美 只是想你》，新华社微信《山河万里一樽酒，思念不言中》《要是你们还在，那该多好……》《有些家书，一经写下，就是绝笔……》，央视新闻微信《梨花风起，思念随风化雨》，福建日报微信《微光成炬，照亮中国》，厦门日报微信《你记得，我就活着》，柳州日报客户端《凭将一掬丹心在》，等等。

从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角度看，新媒体新闻标题的“诗性表达”饱含“古风古韵”，更易赢得共情共鸣。从追求“诗和远方”的现代生活层面看，新闻标题的“诗性表达”更易获得读者感应和呼应，《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之所以成为网红标题，就说明了这一点。无数观众对中国诗词大会的喜爱，“为你读诗”“唐诗宋词元曲”等微信公众号拥有庞大的粉丝群体，都从一个侧面说明，新媒体语境下，“诗和远方”依然是人们追寻的精神家园。

亚里士多德论及诗的重要性时说，“给平常的语言赋予一种不平常的气氛，这是很好的：人们喜欢被不平常的东西所打动。”新媒体新闻标题“诗性表达”，就是要在“平常中折射不平常”。如，今年5月，新华社启动“寻找中国之美”之“寻找最美公路”大型新媒体互动活动，其官微推出《这灯光，映着云朵照亮我的归途》，很多网友留言，“灯火阑珊，有一盏属于你”“大美中国，星光大道”“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归奔途”“前路浩浩荡荡，万物皆可期待”。编辑与网友的互动语也充满诗性，“清风常伴身侧，前行亦有归途”“万家灯火照归途”，清新大气，意蕴十足。

桃李灿博雅，水木湛清华。清华大学110周年校庆时，北京大学推出官微《北大清华：棠棣之情 手足之谊》，标题以《诗经》“棠棣”立意，颇见诗性功力。微信中的16幅图片说明也是诗意绵绵——“戊戌继往南北儒珍，庚子以来东西荟萃”“立学济世无问西东，联大精神余荫长流”。微信留言区更是弥漫着浓浓诗情：“未名有水木，博雅更清华”“相爱相亲两隔壁，意气风发二芳邻。比肩而立文与武，当年俱是引锥人”“未名湖水盛月光，晓星向晚染荷塘。同沐日，共此时。情之感人，文之惊艳！大校格局！”

“诗性表达”有清流：激浊扬清的价值取向

自媒体的标题制作喜用“吸睛大法”，网络上的“葵花宝典”随处可见，加上算法推荐的助攻，由此带来的“标题党”、负面炒作等问题，成了损害传播力、公信力的“毒瘤”。知名媒体人曹林认为，“标题抓眼球这一算法点击推荐模式，带来了阅读的浅薄化甚至低俗化；海量的算法推荐，带来狭窄的阅读空间。算法中不融合传统的新闻专业主义，‘推荐权重’不融入人文性和公共性，拥有丰富经验的编辑部参与算法程序，算法的信息病毒随时可能爆发。”

传播学者尼尔·波斯曼认为，“如果信息过剩，信息无意义，信息失去控制机制，文化也可能吃尽苦头。”净化网络空间，是主流媒体牢牢占据舆论引导、思想引领、文化传承、服务人民传播制高点的重要举措。

在舆论引导、激浊扬清方面，“长安街知事”微信公众号的很多标题也比较有新意，且表达出客观公正的价值取向。如，《茶还没凉透 人已等不及》一文，报道了拜登正式宣誓就任总统的前一天，特朗普还在告别演说中大肆吹嘘“重振了美国的盟友关系”，而实际上，他的盟友们当天都在忙着迎接拜登；《半瓶可乐，泄了老底》一文，从可乐这个容易被忽视的小切口，讽刺了特朗普的“双面人”形象——人们在特朗普搬离白宫后的新办公室发现，他原来是一个“可乐狂热分子”。此前，由于可口可乐公司反对佐治亚州修改选举法，特朗普曾敦促美国人抵制可乐；《鸟尽弓藏停车场》一文，报道了今年1月21日晚美国数千名国民警卫队士兵突然被国会大厦警察命令离开，被派往户外或附近停车场休息引发众怒之事。这些标题，凝练、辛辣，立见气场。

3月25日，新华社官微以《新疆棉花有话说》为题，生动有力地揭露了一些西方政客炮制弥天大谎、抵制新疆棉花的卑劣行径。标题短短7个字，紧扣热点，埋下伏笔，让人印象深刻。

“诗性表达”有清流，激浊扬清看得见。主持人敬一丹曾到厦门出席《我遇到你》个人专著发布会，某媒体微信以《敬一丹：这么多年，老公没换，栏目没换》为题予以报道，直接消费名人隐私。厦门晚报官微则以《敬一丹，我在厦门温婉遇见你》为题，报道了这位“知性主持人”与市民读者互动的情况。不同的标题体现不同价值取向，前一个标题，有哗众取宠吸引流量之嫌。后一个标题，既准确表达了新闻事实，又有文化味。

“诗性表达”不平庸：成风化人的内在驱动

“成风化人”是媒体的重要职责之一。化人先化己，这就要求新闻采编人员要克服“本领恐慌”，保持学习的内驱力、长驱力，培育因应业态变化的洞悉力和承载力。“诗性表达”拒绝平庸、媚俗，不平庸的背后，彰显的是专业采编人员的政治素养、专业修养、综合学养和道德涵养。“成风化人”的内在驱动，应成为新闻采编人员不甘平庸的创新修为、自觉修为。

文艺评论家孙绍振提醒，“要进入诗的世界，就要培养发展自己诗的想象力。诗人应该在别人听不到、看不到的地方听到看到。这不是巫术而是艺术。因为它来自生活，又为了表现生活。当然，如果诗人的生活库存很少，诗人的情绪不健康，那么当他自以为是超出了联想的惯常进程，在进行创造性的想象时，他实际上可能走了邪门。”“诗人不但要有思想的判断力，而且要有艺术的鉴别力”。这些文学创作观点，对于新媒体标题的制作同样具有理论和实践上的双重启示。

“两个人加起来只有一只手、两只脚，却踏出脱贫路、撑起半边天。”今年3月21日，新华社官微报道全国脱贫攻坚先进典型张顺东、李国秀夫妇事迹时，以《我是她的手，她是我的脚》为题，既催人泪下更催人奋进。4月13日，东京奥运会女足亚洲区预选赛附加赛次回合战在苏州举行。武汉选手王霜独进两球，助中国女足挺进东京奥运会。次日，楚天都市报和微信以《月落乌啼霜满天 姑苏城外韩3:4》为题予以报道，取得刷屏效应，引发盛赞。这个标题，巧妙化用唐诗名句，把王霜、韩国队和比赛结果3:4、赛事地点等元素嵌入其中。网友纷纷点赞，称“如此的巧妙，仿佛诗人在一千多年前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标题帅，‘糖’诗甜”“看见这种妙手偶得的标题，就很提神！”

这个标题的最初创意来自网友在社交平台上的评论——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韩3:4，夜半钟声到客船。值班编委在接受《传媒茶话会》采访时回忆，“当时看完哈哈一笑，并未在意”，签发纸质大样时，看到当时拟制的标题《武汉姑娘王霜将中国女足杠进奥运会》，感觉不够形象贴切，于是想到网友的评论，将之精简成题。可见，要想标题不平庸并取得成风化人的效果，练就一双“慧眼”是编辑重要的基本功之一。

今年5月13日，北青网在报道NBA常规赛时，也以一个诗性标题《大鸟一日同风起 威少功亏一篑里程悲》获得网友好评。标题对应的新闻事实是——面对特雷-杨和老鹰薄弱的外线防守，威少在本场大部分时间表现突出，但在最后三分钟却接连失手，功亏一篑。惋惜之情在“诗性表达”中得以自然流露。

“诗性表达”在成风化人的同时，有时也能创造意想不到的价值。2020年2月13日，厦门晚报运营的“厦门银龄”微信以《烟花三月下扬州，愿我三月能下楼》为题，刊载网红漫画家林帝浣的20幅哲理漫画，阅读量突破千万次，点赞数10万+，让这个专门服务厦门老年人群体的垂直小号“身价倍增”。

“诗性表达”不冒险：实事求是的坐标参照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标题是新闻的“明眸”。纸媒的新闻标题，从肩题（引题）、主题到副题（提示题），如何精彩呈现，是“三题并用”还是“双题齐下”，抑或“单题独秀”，一直以来就有诸多考量和研究，更不乏教科书式的范例。这种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值得新媒体编辑在新闻标题中创新性地继承。

当然，也有学者提醒，如果古诗词用在新闻中，不能全面准确地表现所报道的新闻事实，受众在阅读新闻得不到应知信息时，无疑是画蛇添足，其渲染的含蓄之美，反倒会成为新闻报道迷惑受众视听的败笔之举。

纸媒主标题在表达“诗性”的同时，也可利用引题或副题来补充新闻事实，深化报道内涵。新媒体更多采用单行题，相对少了“虚实结合”的空间，在运用上更要“瞄得准、用得妙”。新媒体标题的“诗性表达”，不能因诗性而任性，不能为求新出彩不顾一切地冒险、刻意做作地表达。说到底，它有“小而美、秀而精”的特质。“诗性表达”有一定规律，采编人员要善于找规律，以“实事求是”作为坐标参照，把握好分寸，才能做到巧用、妙用、善用。

新媒体新闻标题的“诗性表达”，也常见并适用于与重要人物、重要节点、时令、节令等有关的报道方面。新华社的节气微信标题《今日小满，云云麦陇尽青青，初夏舞流萤》《今日雨水，烟雨知君故乡来，满盏故乡怀》等，都充满诗情画意。在春节期间“情暖中国年”的报道中，《笑着笑着，春天就来了》这个标题，亦传递出诗意的温暖和充满朝气的动感。

诗意的春天不乏诗性的标题。今年4月23日，人民网以《黄鹤楼中吹玉笛，四月春光看楚天》为题，报道了黄鹤楼旅游复苏盛况；4月20日，四川在线以《泸州：谷雨润万物 田间插秧忙》为题，报道了田间地头繁忙景象，4月23日的《草堂书院初落成 阿来赠书手留香》，则生动介绍了杜甫草堂书院重建后，作家阿来现场捐书的情景。

好马配好鞍，美图配诗题。视觉形象在诗歌中极其重要，诗歌也是表达视觉形象的好载体，尤其在新媒体新闻标题上。红网报道湖南新田的野菜季，以《采摘一把春天的味道》为题抒发诗意；视界网头条号报道重庆忠县桂花村3000亩柑橘助力村民致富，标题《橘香满园桂花村》，充满“香气”；新疆伊犁河湿地美景引来大批游人观光,人民网拟制的标题《春水律动 飞鸟翔集》，亦充满诗意的动感。另外，像辽宁日报微信《最美人间四月天，宽甸白鹭引客来》，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头条号对于福建闽江河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报道《江河归海 候鸟纷飞》，为迎接太原解放72周年，太原日报头条号推出的《光影太原|硝烟尽处散余晖》等，都充满张力，让新闻的真实性裹上了浓浓诗性，阅读量表现均为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