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东京国际指挥比赛的四位决赛选手
文 | 唐若甫
直到香港于2018年创建首届香港国际指挥比赛，东京国际指挥比赛长久以来一直是亚洲惟一的国际指挥赛事，致力于培养年轻的交响乐团指挥。今年10月，这一三年一届的比赛举办到第18届，诞生了比赛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冠军，让人欢欣雀跃不已。
日本指挥人才辈出
斋藤秀雄鼓励尾高忠明
日本指挥家辈出，人才济济，而且大多在欧美发展，势头强劲。
从老一辈的元老级宗师斋藤秀雄，到最富盛名和水准的小泽征尔，其实背后鲜为人知的是完整的指挥家培养生态产业链。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日本之所以出了个国际流小泽，其实是靠着一大批虽未同样出名却同样出色的指挥梯队支撑而起的，比如老一辈的朝比奈隆、外山雄三、饭守泰次郎、尾高忠明、秋山和庆、长野健，中青代的佐渡裕、大植英次、山田和树、大野和士、井上道义，以及网红指挥西本智实等，有高原也有高峰。
这些指挥无不得益于日本高校扎实的音乐教育和指挥系培养。无论在稀罕的公立大学比如东京艺术大学，还是数量占优但学费昂贵的私立音乐大学如桐朋学园、武藏野大学、东邦大学，都有着强健的指挥系学科建设，比如小泽征尔便是桐朋学园的子弟。此外，短期培训班、大师班、音乐节都构筑了常规学期和校园以外的指挥培育力量。2019年即将在东京之春国际音乐节开办的里卡多·穆蒂的歌剧指挥学院，以及每年夏天在松本举行的小泽征尔音乐节，都是年轻指挥成才的肥土。
指挥比赛也是指挥成才的重要途径之一。大量日本指挥在欧洲的重要赛事中夺得名次，法国的贝桑松、丹麦的马科尔、匈牙利的索尔蒂、曾经的卡拉扬指挥比赛、以色列的伯恩斯坦指挥比赛等不乏日本优胜者的身影。在这其中，小泽征尔又一次起到了领头羊的作用。正是他只身闯荡欧洲，1959年23岁时一举夺得贝桑松国际青年指挥大赛桂冠，为日后日本指挥家的国际参赛之路铺平了道路。
小泽征尔在海外夺冠也在日本国内引发思考。既然日本拥有如此耀眼的指挥明星，为何不在日本本土举办一个指挥赛事，让学员们不出国门就能享受到比赛带来的利好呢？东京国际指挥比赛的构思由此而来。
民音基金会办赛
第一届东京国际指挥比赛
当然，东京国际指挥比赛的创建离不开日本民音基金会的业务发展。日本民音（民主音乐）基金会由池田大作创立于1963年。1961年2月，池田大作首度访问东南亚和印度，在从缅甸经过泰国进入柬埔寨的途中，一路尽是“二战”带来的创伤，恰好他的兄长也是在东南亚战区战死的，他感到不同的文化和社会间需要互相理解才能避免战争发生，于是萌发了创立一个不依托于财团且泛宗教的独立组织，用表演艺术和音乐的形式构筑国际交流。
1963年，民音基金会成立，会员年费为1万日元，企业会员年费为10万日元。首个基金会主办的乐季音乐会亮相于东京，次年推出免费的两场音乐会。1965年，基金会推出月刊《民音》，1966年主办声乐比赛和国际芭蕾演出季，1967年推出首届国际指挥比赛，1969年主办首个民音当代音乐节。此后发展中，民音是第一个把欧洲三大歌剧院巴伐利亚国立歌剧院、米兰斯卡拉歌剧院、维也纳国立歌剧院引进到日本的机构。但因为其为非盈利目的，这些国外团体后来都被日本新生代的经纪公司开高价拿走代理权。不过民音继续从事开发性质的文化活动，比如在1977年派出一个顶尖学者组成的小分队沿着丝绸之路采集音乐素材，并于1979年推出丝绸之路音乐系列，1984年推出海上丝路音乐系列。这比马友友的“丝路计划”早了整整20年。
在对华交流方面，民音基金会自1975年在周恩来总理的关心下开展对华文化交流，之后不间断地每年从中国引入一个表演项目。为此池田大作曾获中日友好“和平使者”称号（1990），“人民友好使者”称号（1992），中国文化交流贡献奖（1997）等。
除了每年多达500场公益活动外，民音基金会也开设博物馆，名为民音音乐博物馆，就在东京国立竞技场附近，收藏有卡萨尔斯和斋藤秀雄生前使用的钢琴，以及从古钢琴到现代钢琴的完整乐器进化实物，还有数量众多的音乐盒。
在这些林林总总的活动中，指挥比赛可以说是民音主办活动中最具国际影响力的一项。
首位女性冠军
冠军得主冲泽
1967年的首届比赛由斋藤秀雄出任评委会主席直到1973年，1976年至1994年评委会主席由朝比奈隆担任，1997年至今由外山雄三担任。可见，担任主席的均为元老级人物。今年的评委共有9人组成，评委中有昔日优胜者尾高忠明、高关健和广上淳一，其余5位均为外国评委，来自奥地利、美国、俄罗斯等地。从预赛开始，比赛采用的是排名制而不是打分制。
比赛面向38岁及以下的选手开放，今年收到来自14个国家和地区的238份报名表，其中来自9个国家的18名选手进入在东京举行的预选赛，来自5个国家的8名选手进入10月8日在东京歌剧城音乐厅举办的复赛，来自2个国家的4名选手进入10月14日的决赛。决赛选手中只有一名女性，她在决赛中指挥新日本爱乐乐团演出的自选曲目为理查·施特劳斯《唐璜》，规定曲目为门德尔松《平静的海和幸福的旅程》。
但最后恰恰是这位31岁的女指挥冲泽获得冠军，奖金共计3百万日元。她成为比赛12年来首位日本籍冠军，也是比赛史上第一位女性冠军。她表示会把奖金用于“偿还助学贷款”。
出生于日本青森县工薪阶层家庭的冲泽自幼学习钢琴，中学时代在家乡的青年乐团里演奏大提琴，也在学校的管乐队里演奏双簧管。她有一个姐姐，学习大提琴，就读于私立高中和大学，学费很高，加之乐器本身就很贵，家里负担很大。冲泽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一直犹豫不决是否继续学音乐，曾想改学日本文学。16岁时，她第一次出国，大长见识，世界观也得以改变，觉得要“活出自我”，决心继续学习音乐。
“一心想成为双簧管演奏家，父母当然希望我考进公立学校，因为学费只有私立学校的四分之一。但那时只有一年准备时间，我还没有双簧管，买的话太贵。有一次无意间看到报名表，发现也在招指挥系学生，而且指挥棒便宜好多。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看上去指挥也挺简单的。就学了一年指挥，然后考进了大学。”冲泽说。
自东京艺术大学指挥系本科毕业后，她赴柏林深造，就读于汉斯·艾斯勒音乐学院。这也是她继2012年之后第二次参加东京国际指挥比赛。2012年那次，她在预赛就被淘汰。当被问及参加比赛最重要的收获时，她说是“学会如何与人沟通”。
第二名得主是日本选手横山奏，第三名兼听众大奖得主是日本选手熊仓优。来自加拿大的厄尔·李进入决赛但未获名次，得到鼓励奖。两名中国选手，来自香港的吴怀世和来自北京的李昊冉均未能进入复赛。
和欧洲及亚洲的新兴比赛相比，这一比赛还有不少不足之处，比如评委打分制度不够透明，整个比赛赛程没有网络直播，因此也不够公开。但最大的问题是在评委选取上。主办方面临着巨大历史负担，评委会更像是一个退休员工俱乐部，那些没有乐团缺乏实权的老年评委即使有着高超审美能力，但在帮助优胜者争取更多实践机会时往往力不从心，而实践机会恰恰是指挥成才的必要过程。东京国际指挥比赛除了丰厚的奖金之外，仅仅给予优胜者指挥两支日本地方乐团两场音乐会的机会，既无更多音乐会邀约，也无担任名团助理指挥之便。机会的缺乏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一比赛和其他同类赛事相比优胜者成材率不高的道理。
不过，半个多世纪以来的首位女性冠军让人看到了比赛对变化的诉求。对于男性占据绝对主导力量的日本社会，也许冲泽的出现是这一亚洲历史最悠久的指挥比赛放下包袱、“活出自我”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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