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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罗兰永恒花园》:京都动画的新时代
2024-09-10 01:58

“你想做自动手记人偶的工作?”

“是的,虽然目前难以执笔书写……打字机还是能够操作的。”

“我不是这意思,是问你为什么想做这份工作……”

“——我想知道!”

我想知道,“爱”——是什么意思。

——《紫罗兰永恒花园》第一话

    《紫罗兰永恒花园(ヴァイオレット?エヴァーガーデン violet evergarden)》为晓佳奈原著,高濑亚贵子插画的轻小说作品,由京都动画旗下出版社“KA Esuma文库”出版刊行。为京都动画主办的奖项“京都动画大奖”小说部门大奖唯一获奖者。正篇共上下两卷,外传小说预定于2018年春季发售。2016年5月27日在小说宣传cm中即宣布动画化,并于2018年1月10日正式登陆bilibili。监督为石立太一,代表作《境界的彼方(2013)》。如果你喜欢这部动画,请点击追番,并在评分处写下你的点评。

    相信第一次接触这部作品的观众,或多或少都会对这部作品的标题抱有疑问:《紫罗兰永恒花园》?虽然看上去确实很文艺,但这什么奇怪的翻译?这能读得通?和这部动画有什么关系?这就要从一年多前,那部惊艳了世界的宣传片说起。

    2016年5月27日,京都动画公开了一部简短的动画PV。这部为宣传其自家出版社“KA Esuma文库”首部获奖作品的短片,就是《京紫》原作小说的第一部动画宣传片,通称cm1。Cm,就是commercial message(商业讯息),也就是一种广告。

    这cm1前后不过八个镜头,全长46秒——如果剪掉结尾多国语言版“动画化企划进行中”的部分,更是只有32秒,却以其繁杂细致的作画,精美绚丽的色彩,迅速在海内外动画爱好者中引起了巨大轰动。在这部短片的结尾,漫天飞舞的信件之中,出现了一个名字:violet evergarden。这是什么意思?传播是如此之快,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于是在还未弄清这个词的来历的情况下,急切的国内爱好者就已经给它安上了一个全凭印象——美丽,文艺的“译名”:“紫罗兰(violet)永恒(ever)花园(garden)”。这就是《京紫》标题看上去莫名其妙的来历。也由此可见这个短片在当时引起的关注度。

    虽然现在我们知道,这其实是女主角的名字“薇尔莉特·伊芙加登”,但“紫罗兰永恒花园”的译名已经传播更广,更深入人心,结果就是京都动画官方在公开中文版动画宣传PV时,都直接使用了这个译名。不过,这个译名确实充满了一种文艺的美感,也比音译更容易为人记住,就是奇怪了点……明明是错译,倒也莫名的相衬。

    与之类似的错译在翻译界并不少见。大名鼎鼎的《半条命》自然不用提,我们这里说个冷门的。以轻小说为例,小说家杉井光2008年开始在一迅社连载的轻小说《樱色家族!》,原名《さくらファミリア!》,当时的翻译者看到前面的“さくら”便译成了“樱”,实际上这个假名词汇还可以拼成“佐仓”——就是男主角佐仓祐太的姓氏,反倒和“樱”没什么关系。但这个译名也已经成了惯例,于是东立出版社在引进时,也是直接使用了“樱色家族!”的译名。

    2017年3月15日,小说下卷的宣传动画,通称cm2公开,动画的画面风格基本确定了下来,还透露了主役声优是曾担任《进击的巨人》女主角三笠·阿克曼,《尼尔:机械纪元》寄叶二号B型(简称2B)配音的石川由依。这无疑给了粉丝们很大的期待,将这部作品的关注度继续推高。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2016年cm1公开时观众的感受的话,那么非“惊艳”一词莫属。所谓惊艳,就是“因艳而惊”。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压倒性的“美”的胜利,令人心生振奋的“美”的昂扬。无论是纯手绘打字机的细致,还是裙摆挥舞的优雅,抑或碧绿眼眸的通透——即使是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两部宣传片,尤其是cm1的制作质量仍然可以用“惊艳”一词来形容,在当时就更可想而知。毕竟在这个遗忘已成常态的时代,宣传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京紫》也由此成为京都动画近年来宣传最成功的作品。

    既然已经有了如此令人惊艳的宣传,正片谁来做?做得不好怎么办?《紫罗兰永恒花园》在开播之前,一个极具争议的问题就是:监督(导演)是谁?这么大的项目,怎么也得“京都三监督”——山田尚子(代表作《轻音少女》《声之形》),石原立也(代表作:《凉宫春日的忧郁》《吹响吧!上低音号》),武本康弘(代表作:《冰菓》《小林家的龙女仆》)三位来吧!然而,监督之位却落到了另一人身上。这就是在2013年执导《境界的彼方》的石立太一。其实那部令人惊艳的cm1也是出自他手,但是做宣传片和做正片是两个难度。

    《境界的彼方》评价如何是另一个话题。我们主要关注的是,《境界》是2013年才播送的动画,和其他人的作品履历相比,石立监督实在太过年轻了。即使不算执导部分,单从基础的原画开始算起,他也只是2003年才开始参与制作《银河特警》而已。而“京都三监督”,石原是1987年就做《妙手小厨师》,武本是1992年做《蜡笔小新》,只有山田是2005年才参与《AIR》,但是山田的履历里可是有《轻音少女》《声之形》这种等级的作品。《京紫》如此华丽的宣传片,居然交给这样的年轻人来做吗?

    其实不止是监督自己“年轻”而已。《京紫》团队的多数主创人员,工作资历都很浅。例如,总作画监督高濑亚贵子,这是个负责把控作画质量的重要职位,2013年才参与《境界的彼方》原画。负责后期摄影的船本孝平,也是2013年才参与《玉子市场》的摄影辅助工作。系列演出藤田春香则是2014年《中二病也要谈恋爱!恋》开始画分镜。不过负责总编剧的吉田玲子女士是1994年《龙珠Z》编剧出道,也有过《彩云国物语》《驱魔少年》等作品的编剧经验,作为压阵问题不大。我们可以看出,京都动画在有意培养年轻动画人。从《京紫》的质量来看,他们也确实没有辜负观众的期待,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然而和这个“年轻”相对的是,《京紫》在题材上,反而非常“老气横秋”。近期动画的流行元素在《京紫》中几乎都找不到——没有高中生,没有校园恋爱,没有同性,没有网游,没有怪兽,没有星际航行,甚至没有巨大机器人。艺术风格上虽然偏向工业革命甚至一战后的近代欧洲,但和常见的蒸汽朋克幻想不同,不强调其架空的现实脱离感,反倒是在各种作画细节中强调其真实感和生活感。对此,监督石立太一先生如此说:

是我们要把本片的基调,做成一本正经、朴实寡言,不苟言笑的风格。

我们极力排除搞笑段子要素,本片需要展现出薇尔莉特这个角色的一本正经,来推动故事剧情发展。

作为制作人员,我也在不断地试错。在画完第一集的分镜的时候我觉得“虽然故事比较艰涩,但是肯定会有趣的!”这一点在我看完成品之后也未改变。

    访谈翻译来自:@京阿尼应援团 @阿波灵 相关词句略有修改。对以上两位表示感谢。

    在市场偏向娱乐和官能刺激的季番动画时代,几乎每一集观众都会要求有“爆点”。主创团队严肃的制作让《京紫》这部动画更显得格格不入。这样的一部作品值得如此宣传吗?无论京都动画自己如何看待这部作品,爱好者自发宣传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了。或许是对优异画面的渴求,或许是厌倦了近几年日本动画频繁的作画崩坏,制作事故——两部宣传动画短片让《紫罗兰永恒花园》博得了这个题材的作品难以置信的极高关注度,粉丝们对这部作品的动画化充满了期待,部分读过原作的观众更是将希望寄托在京都动画一贯出色的改编水平上。如此巨大的压力,不免令人提心吊胆:到时候要怎么做才能满足观众的期待?

    所幸的是,至少在动画的基础——画面上,京都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展现出了可说是其目前最高水平的作画技术。片中各种细节的描绘,堪称飞跃的作画精度,极具电影手法的演绎感,都让人耳目一新,甚至觉得“这不像是动画,更像是电影”。对此,各位看官想必都有自己最直观的感受。《紫罗兰永恒花园》的人气,说到底还是来源于自身坚实的制作,靠的是实打实的优秀画面。看动画的观众,首先要看的毕竟还是“动画”。而从这几年的动画来看,只是在用心做动画,回归故事本身的朴素和美——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容易。

    京都是少有的仅凭作品,就能让一般观众也能感受到诚意的动画公司。这种感官的美感,是所有观众都能直观感受到的第一印象。如果画面上制作相当精美,甚至可以说是业界标杆,那么怎么样也有欣赏的余地,不会太差。例如,以《你的名字。》闻名世界的新海诚导演,其在拍摄《你的名字。》之前,最卖座的电影,就是画面水准远超其他,作画精度赶上实景的《言叶之庭》。

    有了这点保证,接下来的问题才是“剧情”。诚然,无论宣传上如何天花乱坠,从题材上来说,《紫罗兰永恒花园》的故事都绝不是一个适合商业,或者说,适合现在这个社会版本能卖座的题材。朴素的文艺片在当前主张官能消费的商业市场上,向来难以占据主流。

    对此石立太一监督在访谈中十分坦诚:

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这是一部有趣的作品”,为了这个目标我和staff们一起每天都在努力奋斗,希望各位不要抱着太高的期待,稍稍期待我们的表现吧(笑)。各位能够守护我们的TV动画《紫罗兰》我就感觉非常幸福了!请多多指教!

    捧得这么高,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即使不失望,也会陷入一种危险的矛盾:因动画而参与讨论,却对“讨论”的渴求超过对动画本身的渴求。这真的是一个正常看动画的心态吗?作为观众的我们,也需要冷静下来,思考思考:当我们在讨论它时,我们在讨论什么?当被问及薇尔莉特的魅力时,石立监督回答:

我觉得应该是原始之美。

成为大人的我们或多或少有些扭曲了。因为各种各样的责任不能再以孩子的心情看待世界,但是又憧憬着那些能够随时表现出“真美啊”或者“我要做这个”这样没有理由的感情的人。

而薇尔莉特与其说是为了肯定这类纯洁之美的人,不如说是想要描写“人本来就应该这么美丽”这样理想的姿态。    

    看过前三话的观众想必更加明白了:《紫罗兰永恒花园》整部动画就是一部朴素的,王道的,正统的,纯真的文艺向作品,在现在动画纷繁跌宕的商业大潮中,这种作品往往因为没有特色,没有话题性,难有立足之地。而《京紫》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挺了过来。逆流而上的《京紫》,其本身就是“动画纯粹之美”的胜利。

    给予创作者应有的敬意,也给予自己应有的纯真。

    从2013年开始,京都每隔两年就会举办一次本社大型活动:这便是所谓的“京都动画感谢祭”。2017年是第三届。这一次的活动,打出了一个口号:

     从京都走向世界(京都から世界へ

    2017年6月14日,京都动画发布了《紫罗兰永恒花园》动画的第一个PV——注意是动画而不是小说,通称PV1。这个PV上有一条信息值得注意:京都动画将出席北美地区最大,最有影响力的漫展——Aime Expo 2017,并先行放映《紫罗兰永恒花园》的正式动画第一话。这个先行放映反响热烈,现场座无虚席,甚至令赴美的石立监督都感到吃惊。在那之后京都动画前往多国参展,举办上映会,在不久后公布的PV3中,更是赫然出现了Netflix(网飞)的名号:国际网络放送将由这位美国影业巨头来担当,反倒是日本本土的niconico等网站没有线上放送权。这似乎进一步印证了“从京都走向世界”的野心。对于一向封闭的京都动画来说,这一步至关重要。于是,《紫罗兰永恒花园》就这样正式上线了。它将面临全世界所有观众的考验。这既是对京都动画的考验,更是对新一代动画人的考验。

    

    这种“老味道”的离去,一部分朋友归咎于,京都动画几年前和以角川书店为代表的资本巨头的决裂,导致本社难以获得优秀的剧本,不得已而为之。然而,其实京都动画的创作内核并未改变。它只是在不断地扩张,不断地发展,抛弃了过去的一些包袱,不断地走向世界,走向未来。

故事本身的结构并不一定需要出乎意料。结构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故事的起承转合也早已注定,然而我们还是会着迷于故事的过程。故事固然重要,但讲故事的人同样重要。

    据说,日本动画公司采用非计件工资制度的,只有大名鼎鼎的宫崎骏导演的吉卜力动画工作室,和京都动画两家而已。而在作品上,《京紫》的平淡题材和人文关怀,确实也更接近吉卜力的一贯风格。京都和吉卜力,真是一个奇妙的对比。或许只有这种深度内部磨合,精神内核一以贯之的公司,才能做出这种逆流而上的的作品吧!《紫罗兰永恒花园》遇到京都动画是幸运的。

    时代在进步,如同浪潮。京都动画选择了新时代,《紫罗兰永恒花园》就是新时代的号角声。

    要对未来充满希望。

美并不会凭空而生。因此要对创作者心怀敬意,

爱也不是与生俱来。因此要给自己应有的纯真。


文/终路之零

我们所争论的,或许并不是和动画有关的东西。

《紫罗兰永恒花园》也或许并不能拯救大家关心的动画业界。

但它告诉我们,动画是可以做得如此好看的。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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