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31日油麻菜对话曹田梅医生完整版

油麻菜：

关于怎样面对新冠照顾老人的话题，上一次我邀请了李辛老师，他是中医心理专家，从对待疾病的态度这个角度给了大家一些建议，同事介绍了一些安全有效的老人家庭保健法。

今天把曹田梅老师请过来做一次对话。曹老师是一位临床实战的医生，虽然退休了，但是每天都在看诊。

曹老师昨天在电话里对我说，她特别想给临床的医生们做一次分享，为什么？现在病人太多了，医生们看病看得精疲力竭，如果再这样下去，医生都倒下了，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从医生的角度，她觉得先要保住第一战线的这些医生，保证年轻人的健康，大家才有力量保护住老人。否则大家都倒下了，那最弱的老人怎么办？

我自己刚得了新冠，作为一个也不年轻的年轻人，我甚至没有吃药。晒晒太阳，好好睡觉，老老实实的，不再受寒，挺一挺就过去了。对年轻人来说也许两三天风暴就过去了，可是对老人来说很难。

所以，虽然我们这个节目迟了一点，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开始了。

也许这些建议不完全适合你，但是请相信我们希望能够帮助到一些人的诚意。

曹老师：

在2022年的最后一天，能以这样的方式跟大家迎接新的一年也挺好。

现在确实有很多人挺无助的，很担心老年人是不是能够平安度过这场疫情。我们家里也有年龄比较大的，我哥哥75岁了。我们就把他作为重点保护对象，不管怎么防范，最后他也是阳了。

像这样短时间内出现大批的病人，任何国家的医疗系统都是难以承受的。好在祖先给了我们最宝贵的法宝就是中医，这段时间我已经治了几百例了，效果非常好，而且比较安全。所以如果我们做一些准备，用好老祖宗给大家的宝贝，很大程度能够帮助老人度过难关。

中医以前就有一句话叫做走马看伤寒，什么意思呢？

我们现在面临的疫情可以看作是伤寒类，它变化很快。中医的方一定要辨证论治，不可能在整个病程都有效。想拿某一个方解决病程中所有的问题无异于刻舟求剑，会误大事的，如果大家不是专业人士，短时间内没办法学会中医的辨证体系。

但是万一家里有老人生病了，医院又住不进去，怎么办？我觉得还是有办法解决大家的问题，那就是化繁就简，把握关键。这个关键就是最初发病的这段时间，最好是刚发病24小时以内。

昨天有一个医生同行打电话问我，他妈妈93岁，已经开始出现发热，体温37度，看上去血氧还可以，折腾到医院，其实意义不大。他是西医，知道也没有什么药可用，可是如果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烧，又让人非常担心，我就把中医治疗的方法告诉了他。

为什么我们强调在24小时之内的关键时期要赶紧帮助老人呢？

因为伤寒它变化很快，但是不管它怎么变，最初大多数人发病的表现、病机都是差不多的。

《伤寒论》里面说，伤寒一日，太阳受之。意思就是在伤寒最初的几天，是表症是太阳病，那么在这个时候治疗效果会很好。

《黄帝内经》中的《阴阳印象大论》里说，故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脏。治五脏者，半死半生也。这个就跟我们救火一样，火势还没有燎原的时候，扑灭它，这时候事半功倍，而且损失最小，获益最大。所以，在老人生病的第一时间做恰当的处置，效果是最好的。

老年人得了新冠和年轻人还真不一样，看上去症状不重，烧到39度的很少，体温稍微有一点点高，甚至表现得都不像新冠感染。那我们怎么判断老人病了，怎么第一时间去帮助他们？

很简单。如果你家里已经有阳性患者，或者左邻右舍都阳了，那么老人又出现了以下表现，可能他就中招了：

第一就是老人觉得嗓子不舒服，不一定是剧烈的疼痛。第二就是怕冷。第三是身体疼痛。第四是没精神，不想吃东西。甚至就是感觉他状态不对劲，可能他已经是一个患者了，在24小时之内，赶紧采取有力的、安全的措施。

我要特别提醒大家的就是，千万不要等到抗原阳性才判断老人生病，年轻人也是一样。每个人出现阳性的时间不一样，很多病人烧都退了三四天以后，抗原检测才是阳性，所以不要等抗原结果阳性才治疗，三等两等就失去了宝贵时机。

当我们觉得老人可能是中招了，怎么帮他们度过难关，如何用药？我今天会讲得非常具体，只有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交代清楚，才敢把方子丢给你用。

用好一个中医方一定要把握好方症，就是什么情况下可以用；还要把握好时机，什么时候用；还有用什么煎煮方法，怎么样煎药；用了药以后，怎么观察疗效，怎么注意饮食、起居的将息，都是很重要的。

这次的新冠疫情，从中医的角度来看，就是一个寒湿束表的寒湿疫。三年前武汉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有一些医家还在争论它到底是温热还是寒湿。现在，我们看了这么多的病人以后，我非常肯定地告诉大家，它最初表现的就是寒邪束表。如果治疗不当，后面会有各种各样的变化，有些人会表现出来热象。那么寒邪束表在伤寒论里讲得再清楚不过，一定要把表邪祛除，中医有八法，最重要的就是汗法，用发汗的方法祛除表邪。

最有名的方就是麻黄汤、桂枝汤。寒邪束表也分不同的类型，麻黄汤是治疗没有汗的、表实的，桂枝汤就治疗有汗的、表虚症，但是一定要准确掌握适应症，禁律严谨，不得误投，如果误投是会有后果的。

有鉴于此，张元素——金元时期非常有名的一个医家创立了一个方，思路和麻黄汤一样，但是它更温和、稳妥，即使病邪有一点化热了也可以用。在这次疫情里，我的大多数病人用了张元素这个方，24小时之内就能退烧，实际用下来非常安全有效。这个方的名就叫九味羌活汤。

它一共有九味药，以羌活为主，治疗外感风寒湿邪、恶寒发热、肌表无汗、头痛项强、肢体酸楚疼痛、口苦而渴。

原方的剂量是羌活钱半、防风钱半、细辛五分、苍术钱半、川芎一钱、黄芩一钱、白芷一钱、生地一钱、甘草一钱。

这次在疫情里面，我用的用量是这样的：羌活是主药，15克，是用来发散风寒的，叫做君药；臣药是防风和苍术，防风是祛风的，苍术是祛湿的；还有几个佐药，就是细辛、川芎、白芷，这几个是发散风寒、温通血脉的。

为了怕风寒束表以后有些人有化热的倾向，可以用黄芩清气分的热，用生地清血分的热。羌活、细辛这些药都比较温燥，用黄芩和生地可以佐治这些温燥的药伤阴。

原方的服法是急汗热服,以羹粥投之，缓汗温服。也就是说你要喝粥来帮助出汗，若缓汗，就是你症状不太重，不需要很快的发汗，就不要喝粥，只温服药就可以了。大家可以把这个药先备下来，老人一出现问题就马上给他吃，你才来得及。

可能有些人从来都不会煮中药，有没有更简便的方法？有的。葛洪的《肘后方》里有一个比这个更简单的，都是食物，但是效果特别好，就是葱豉汤，可以治疗腺病毒的肺炎。屠呦呦的青蒿提取方法就是看了葛洪的方法才得到灵感的。葛洪写的这本《肘后方》，肘就是胳膊肘的肘。古人穿长袍大袖，没有口袋，他要把重要的、急救的口袋书塞到袖子里面，放到肘后它就不掉出来了，所以他写的肘后方都是急救的。

他的发心是这样，伤寒有好多种，庸人猝不能分别者，今取一药兼疗之。他说的庸人就是医术还不那么高明的人，一下子不能够分辨的，就用这个方法，治疗风寒表实表虚都可以。

葱豉汤用到的药只有两个，原书上说，葱白一把，豆豉一升。（以下药方中提到的“升”为古代单位，1升是1斗的1/10，折合现代容量为200ml。）现代一半的方子是用大葱三根，要北方比较粗的大葱，南方那种细葱是不行的，葱白接近胡须的地方，切三段；然后再加豆豉30克，如果恰好没有豆豉，用生姜也可以代替，至少要切10片；把它们煮了。如果老人家没有糖尿病，可以加一点红糖。以水三升，大概是600毫升，煮取一升，就是煮到200毫升，顿服，一次全部喝下去。如果不出汗的话，你再给他吃，可以加葛根二两、升麻三两，二两可用6克，三两用10克即可。然后这次水多一点，用五升煎出来两升，就是1000毫升煎出400毫升，把它分两次吃下去。如果还不出汗，再加麻黄二两，也就是我们现在的6到10克，再让他发汗。

以前的医生是非常谨慎的，这样用药非常安全，伤寒论里给后世都立了规则、立了法。

在伤寒第一方桂枝汤的后面，专门写了治疗伤寒怎么煎药，怎么让病人出汗，出到什么程度，这段文字我跟大家分享一下。上五味,㕮咀三味,以水七升（七升是1400毫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适寒温，服一升（就是煮出来要600毫升，把药渣去掉，等到温度合适的时候吃一升，就是200毫升）。

服已须臾，啜热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服了药一会以后，要喝比较热的粥，还是200毫升，以助药力）。温覆令一时许（就是盖着热被子，一个时辰两个小时）。遍身漐漐（zhí）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出汗出到什么程度呢？遍身都是潮润有汗，这是最好的，病就可以好，但是不能出过了，出到像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这样会出问题的）。

若一服汗出病差，停服后，不必尽剂（如果吃了第一次汗出了，病好了，后面的可以不吃了，不要把所有的药都吃完）。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可以再吃再喝热粥再盖被子让他出汗）。又不汗，后服小促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如果还不出汗，你后面再吃的时候间隔就要短一点，半天的时间要吃三次，大概不就两小时吃一次）。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时观之，服一剂尽，病证犹在者，更作服（病重的要连夜服， 24小时观察，如果吃了一剂病还没有好，可以再吃）。若不汗出，乃服至二三剂（如果汗不出可以服到两三剂），而且要有禁忌。禁生冷、黏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

我因为最近看病看得太多，一个一个交代很麻烦，就写了一个

服药注意事项，凡是取药的人都发给他，让他阅读以后再吃药。我也跟大家说一下。

首先这个药怎么煎：用冷水泡，大概没过药面泡水两厘米，泡30分钟，水开了以后改为小火，就让它保持沸腾状态，再煎30分钟，刚才说的葱、姜都是同时放进去的，只煎一次，如果煎两次葱就变成烂泥了，反倒影响疗效。把煎的药分成三份，每份150毫升，要趁热服用，第一次要吃两份，也就是300毫升。有一些老人家年龄比较大的，比如80岁以上的老人，第一次就只吃200毫升或者是250毫升，吃完半个小时以后喝热粥、热汤、热汤面或者热牛奶200毫升都可以，然后盖着被子取汗，一定要全身都有汗，但是不能大汗淋漓，如果把衣服湿透就糟糕了，会出现其他病症。

这时候特别要注意，出汗，如果他很热，一下把被子掀了，病一定会加重的，所以要备好干毛巾，手伸到被子里，把身体都擦干。盖被子的时候，不能盖一条大厚被子，一定是盖好多层薄被子，觉得出汗了以后，一层一层地掀，慢慢的把温度降下来，汗后一定不可以受风。

大部分吃完以后出了汗，全身轻松，温度会有所下降，状态变好。如果吃了以后没出汗，状态并没有改善，可以继续吃。煮一剂药分三份，两个小时吃一次。如果吃完药喝不下去热粥了，可以用花椒水泡脚，大概30颗花椒，水温不烫为度，一直到汗出，我用这个方法治疗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在24小时之内退烧，而且退完烧以后恢复很快。

也有人用阿司匹林出汗，或者大家常用的对乙酰氨基酚这些退热药，但是退下去以后它很快又上来了。但是中药这种解表，吃完，出了汗，很少体温再上来，可能第一次没有降，但是不会反过来又升得很高。

要注意的是，还有很多情况也是不可以用这个方的，古人在《伤寒论》里已经总结出来了，汗法的禁忌，咽、淋、疮、衄、血、汗、寒诸般阴阳气血不足之证，虽有伤寒表邪不解，亦当禁用峻汗之法。以下情况不要用发汗的方法：

第一，咽喉干燥者，咽喉疼痛者，不可发汗，热症不可以用温性的药发汗。比如说恰好老人前段时间他嗓子痛、有咽喉炎的，扁桃体变大或有脓点，恰好在这个时候又奥密克戎感染，是不可以用这个方的。

第二，淋家不可发汗，发汗必便血。淋家是什么？正好这几天尿路感染，有尿频、尿急、尿痛，这时候是不可以用的。本来尿路感染就需要多喝水，冲刷尿道，这时候发汗一点尿都没有，病情

一定会加重。

第三，疮家，衄家比如正在流鼻血的，身体有破疮的，也不可以发汗。

第四，如果最近失了很多血是不可以发汗的。中医认为血为汗之源。

第五，病人有寒，复发汗，胃中冷，必吐蚘。有一些特别寒的人，比如脾胃虚寒的人也不能发汗，容易导致脾胃功能失调。

第六，汗家不可发汗。对于一些有基础病的老人，在第一时间、病情没有变化的时候用药是安全的

，但是如果他的基础病不稳定也不可以用方。比如恰好这两天血压不稳定，到160 、170，血糖不稳定、特别高的时候，不可以用发汗的方式，甚至泡脚也不要。

第七，有些人已经给老人家吃比如布洛芬、对乙酰氨基酚等退烧药，已经出过大汗了，这个方就不能再用了，否则出汗过多，会出现一些问题。如果病人吃了其他退烧药基本上没出什么汗，温度也没降下来，等到四个小时以后，我们才能给他再用刚才的方，大家一定要记住。

发出了汗以后，病人状态好了，我们应该注意什么？

很多人持续粘痰咳嗽，刚开始没有处理，硬扛了几天，或者自己吃退烧药，后面出现痰咳的可能性很大。还有的老人家有慢性支气管炎，恰好生了这个病，也会有黏痰咳嗽。出现这种情况，要进一步辨证论治，是寒痰还是热痰，有些是黄脓痰带血的，有些是白粘痰，根据具体情况再处理。

第一是关于饮食，中医讲

食复，就是因为饮食不当会病情反复。要吃暖的、温度高的、汤水的、容易消化的。伤寒论里说禁生冷、黏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黏滑就是那些糯米制品，特别难消化的肉类、辛辣刺激、还有味道很冲的，比如臭豆腐之类都不能吃。

有不少的西医朋友说得了新冠要提高免疫力，一定要多吃蛋白质，有的人说吃不下去也要硬吃，最好一天吃2~3个鸡蛋，把我吓了一跳。中医最怕这个，不能吃太饱，这样就会食复的，因为身体元气恢复有个过程。

第二个就是不能劳复，很多人说我出了一身汗很轻松，觉得没有什么不舒服了，就开始劳碌。劳累了以后也容易复发。当然也不能去跑步，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能熬夜，都是一样的道理。

第三个切不可受凉。大家最近最关注的就是洗澡，至少一周之内不要洗澡，就是要避风。

把以上的内容记住了，知道如何把握好时机，在老人家一开始发病就用药，知道怎么煎药，知道怎么出汗，出到什么情况比较合适，你大概率会成功的。

有一些老人家有基础病，你一定要知道老人什么样的情况下可能病情加重，要警觉有其他并发症的出现，要能够识别它，及时送老人到医院去。

第一，他本来好了，突然又食欲特别差，不想吃东西，这就是病情加重的一个表现。

第二，精神萎糜，昏昏沉沉想睡觉。我一个病人给我打电话说：“我妈怎么老是犯迷糊？”我说：“你马上数她的心率，看心率快不快，新冠有很多会导致病毒性心肌炎的。”体温下来了，但是心率非常快，而且伴有一些不适，比如说老年人平时的心率只有50多次，接近60次，如果他的心率到80次可能就需要提高警惕了。

《伤寒论》里说“伤寒一日,太阳受之,脉若静者,为不传;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第一天，太阳病是表症。你怎么知道病情有没有变化？如果脉是安静的，就是没有变化的，就是好的；如果要是病人很烦躁，脉又跳得很快，就是病情变化，这个时候就不能再用原来的方法了。

第三，可以借助一些现代的方便设备，比如说夹在指头上测血氧饱和度的血氧夹，如果血氧饱和度低于92就赶紧准备送医院，不要耽误病情。

第四，莫名其妙地不舒服、烦躁，也是病情加重的一个症状。

只有认识到这些才能够确保用药安全，有效帮助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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