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看灾难片的朋友应该都看过美国片《后天》《我是传奇》或者内地片《流浪地球》,当然可能还有韩国片《流感》。
如果现在要应景,应该选择再看一遍韩国片《流感》。
这是一部讲述一个携带病毒的人可能毁灭一座48万人口城市的故事,故事中有最真实的人性,也有政府力量的博弈,以及灾难来临时的艰难抉择,很有震撼力。
从1月19号结束工作,到20号开始休整,到27号的今天坐在电脑前打出这一行字,我经历了从失眠焦虑到平静安定的7天。
真正稍稍定下心神,应该是从25号下午开始,四川全省关于“新冠病毒”的疫情展开了迅速而有效的防控工作,我之前苦口婆心地劝说终于可以不再重复,家人也终于停止家庭聚合和外出,我也可以坐下来,反省这些日子以来的得失和教训。
关于“新冠病毒”,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持乐观态度。
因为我们曾经经历过03年的“非典”和“5.12”的大地震,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教训,再加上大数据信息化人工智能时代的优势,我对我们政府处理突发事件或者重大事件的反应和能力充满了信心。
因此,关于“新冠病毒”疫情可防可控的说法,我曾深信不疑。
然而,从20号开始,我在微博上看到一些普通网友发布的求助信息时,却感到一些疑虑和担忧。一位网友因为母亲患病没有床位在网上求助,虽然后来官方出面协调解决了问题,但底下还有另一些网友的留言却暴露了存在的很多问题。
然后,微博上相继出现一些视频和信息,武汉医院一床难求,医院门口排着长长的看不见尾的队伍,医护人员的口罩和防护服出现短缺,除了湖北,其它各地的网友也在艾特当地政府应该加紧防控。
21号,在最危急的关头,钟南山院士进入武汉了解疫情,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再看到钟南山关于“武汉封城”的提议,稍微有点警觉性的人都应该可以明确,疫情的严重性已绝非官媒报道的那般轻描淡写。
人传人的频率相当高,一旦感染,全靠自身免疫力。没有找到病原,除了控制病毒扩散,就只有增强自身免疫力抵御病毒,如果大量使用激素治疗,即使保住性命也会留下严重后遗症,当然,最坏的后果,就是死亡。
高传染性、和相对较高的致命率、以及最长14天的潜伏期,无论哪一个特征,都意味着这是一场非常严重,甚至可怕的疫情。
而最令人感到无助的是:在长达14天的潜伏期内,感染者前期可能没有任何发病症状。也就是说,你看着一个非常健康的人,他可能就是带毒者,但他自身的免疫力强,所以他是健康的。
但是,你跟他接触了,你却可能因此丧命。
所以,用一个前方武汉人的话说,这就是一场国难,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阻止它成为一场浩劫。
然而,绝大多数普通民众对“新冠病毒”完全没有警惕意识,尤其是80后70后和60后以上的年龄的人群,对佩戴口罩的建议嗤之以鼻,对不要串门不要聚会的警告满不在乎。
我一个人,只能不停地刷微博,开始感到焦虑、不安和惶恐。
22日,看到一起绵阳19岁大学生确诊的消息,我终于忍不住发了一条朋友圈,提醒大家,危险可能就在身边。
这位19岁男孩是武汉大学的大学生,他回到绵阳中学宣传,曾到过高三三个班。那么,这就意味着,这位男生在乘坐的公共交通工具中所接触到的人,在学校宣讲期间接触到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移动的病毒携带者。
但是,没人在意这个信息。
然后,我又分享了一条管轶关于武汉疫情的文章截图,希望引起足够重视。然而,看了这条朋友圈的朋友,只有一个发私信给我,希望看到全文,只有一个朋友留言表示她很焦虑,因为身边的人完全不在意。
作为一名政治老师,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在两个班级群里发布一条提醒大家注意防护疫情做好自我保护的信息。
这个时间,是22号,腊月28。
再然后,表哥给我发信息,确定正月初四的姑爷的生日宴席。我们经历了一场鸡同鸭讲的对话。
我的谨慎和理智在他那里全部都成了胆小怕事、小题大作甚至矫情。
我的客观成了悲观,我的事实求是成了危言耸听。
如果是之前的任何时候,我都决无可能不参加姑爷的生日宴,但这一次,我明确地表示了拒绝,不仅我代表自己表达拒绝,我还代表父母和小弟表达拒绝,而且我告诉他,现在已经禁止聚会了(其实当时我并不确定到正月初四的时候我们政府的防控措施力度能达到几级)。
这个时间,是23号,旧历腊月29,大家都在热门而忙碌的准备着过年,大街上一片繁华,几乎看不到人戴口罩,但药店的口罩却已经抢空。
而我,却已经连续三天睡不好觉,整个人处于极度焦虑和恐惧当中。
我的焦虑和恐惧除了源于对病毒的了解和传播性迅速的担忧,但更多的,是来自自身边亲人朋友的轻慢态度。
为了强行制止家里父母出门参加聚会,我反复拿视频信息给父亲看,反复严肃而坚决地告诉他,在这件事情上,任何人都不能相信,除了我。
庆幸我有一个有正确判断力和敏锐洞察力的父亲,他从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的足不出户,只用了短短三天的时间,只看了短短三个视频。
但是,像我父亲这样迅速而果断转变观念的人并不多。
远在厦门的堂妹一天无数个电话打回家里,她的父亲每天照旧上街喝茶打牌我行我素,把她所有的叮嘱都当成耳旁风,我和父亲轮番打电话教训他也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24号,大年三十。
微博上看到的铺开盖地的信息是:武汉医护人员严重缺防护服口罩,各大医院人满为患,看病排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尾。
武汉疫情的新闻全部持续高居微博热搜榜前十,我第一次见识了热衷追星的90后和95后们在这场艰难的战役中功不可没。
各地的网友不停地呼吁:安徽醒醒!!四川醒醒!!山东醒醒!!广东醒醒!!……
活了半辈子,有生之年第一次在春晚的时候感到无助和绝望,晚会中的欢声笑语和微博上视频中的辛酸泡面和撕心裂肺的哭泣形成强烈反差。
晚会中那个声情并茂的朗诵节目,第一次,没有打动我。看到铺天盖地的新年祝福,我第一次说不出“新年快乐”,因为2020年的新年,我非常不快乐。
后来,我在网友那里看到跟我一样症状表现的人群,原来这个症状有个名字叫做“应急创伤”,越是内心柔软善良的人,越会在这种时候表现焦虑绝望。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那些处在疫情中心的人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有一线的医生护士,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不敢喝水,因为只有一件防护服。
看到一个护士的聊天截图,一个男性患者因为没有口罩直接扯下她的口罩,并朝她吐了一口唾沫,说了一句话: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那个护士被隔离,感觉更绝望。
还有那些四散逃避的武汉人,被鄙视和排斥,像过街老鼠。
一方面我们痛恨着他们带去病毒,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我们的血肉同胞。
然后,我看到关于那条武汉旅行团在成都游玩五天的信息。我突然意识到,病毒的传播,已经近到眼前。
所以,即使头天晚上一点多才睡觉,大年初一我和胖哥也起了个大早,准备趁着大家都在睡觉,街上和超市人少,我们去采购的丰富的食品和生活用品,我要赶在大面积感染到来之前,做好不出门的准备。
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我们必须要靠自己。
因为要战胜新冠病毒必须增强免疫力,我必须要保证食物中有足够的蛋白质维生素和微量元素,所以,我在储备食物时,准备了大量的牛羊肉,甚至还有鱼和大虾。
然后是洗发水和洗衣液,甚至还有足够的肥皂洗手液和女性用品。因为我不确定超市会不会因为疫情严重而关门,我也不确定交通会中断到哪种程度,既然不确定,那我就做最坏的打算。
甚至,如果像电影中灾难片播放的那样,行政机关停顿,水电气都不能供应,那么我们还需要足够的干粮和水,所以,我们陆续准备了牛奶鸡蛋和饼干方便面。
最后,我开车回小区之前,我又掉头去水果超市,扛回一箱苹果(我并不太喜欢吃苹果,但只有苹果储存时间最长),再加上家里原本还有两箱橙子,应付一个月也基本没问题。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分别打了几个电话。给姨妈家的表弟打电话,我直接用了命令的口气,让表弟强行制止姨妈姨父走亲戚聚会。
然后再给三个朋友打了电话,两个朋友都还在睡懒觉,被我吵醒我实在觉得非常有歉意。
在我意料之中,她们对我的如临大敌感到很好笑,回答的话也一模一样:哪有那么严重,没事的,不要紧。
我迅速挂断电话,继续开车回家。
还有一个,开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我的提醒表示理解。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再给两个发小打电话,因为是姐妹,我简单明了地对她们作了要求,不提问不反驳,照我的话去做就是。在这个时候,相信比怀疑我的代价更高。
这几个电话,都是在我采购的间歇和开车在路上时完成的。
虽然我知道作用微乎其微,别人也未必会领情,或者事态发展能够迅速遏止,我做的一切看起来可能会像一场笑话,但我知道,如果下一次遇到危机,我依然还会选择这样做。
做完这一切,是1月25号,大年初一早上九点半。
然后,最幸运的事情出现。
各地开始启动一级呼应,自贡开始加大防控力度,从市区到乡镇,大量的宣传车和广播轮番在小区里大街上对公众宣传疫情的防护,要求大家佩戴口罩,减少出门。
听到广播的这一刻,我悬了5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知道,只要我们的政府下力气去做,那就一定能够做好。
那些我们费尽口舌也无法劝阻的行为,几次广播,几次处罚,就可以基本制止。
确切地说,这一次四川的防控工作,虽然不像硬核河南那般博得头彩,但启动之后的力度和效果却令人拍手称赞。
茶馆、餐馆、KTV等等,说关就关,就停就停。
尽管距离第二波疫情的出现还需要耐心等待潜伏期过去,但像自贡这般干脆利落的防控工作和立杆见影的效果,我之前的焦虑和担忧已经基本消散。我知道,我们已经相对安全了。
不得不说,尹力省长作为医学卫生方面的专业人才和作为03年“非典”的指挥官,在防控疫情方面很有实战经验,行动迅速,要求明确,责任落实。
所以,我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反思这7天的经历。
1、对危险的感知,跟知识和学历没有直接关系。
朋友圈里的博士和留学生,一样对疫情持盲目乐观。
2、比无知更可怕的,是轻慢。
非典过后,柴静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得出的结论也是这句话。
3、越是处于顺境的人,对危险的感知越迟钝。
或者说,生活太一帆风顺的人,会逐渐丧失敏锐的感知力。但丛林法则,永远是优胜劣汰。所以灾难来的时候,经历逆境更多的人却更容易生存下来。
4、强者喜欢单打独斗,弱者喜欢抱团取暖。
灾难来临时,强者都会担心弱者拖了自己的后腿,或者旁人干涉自己的决定,而弱者总是期待得到别人的帮助。
5、体制内的人与体制外的人,对同样信息的认知能力不同
体制内的人,一直以来都在学会服从,再加之长久以来生活的相对稳定,也会令他们弱化客观的判断力。而体制外的人,由于工作状态的自由和生活状态的自由,使得他们思考问题的角度也更自由,也更多维度。
6、书本上教的知识,完全不足以应对突发事件
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几乎没有真正涉及到生存教育和丛林法则。如果我们现在经历的就是一场名为”幸存者“的游戏,很多人还没开始就已出局,因为这些生存能力,我们的传统教育中没有。
7、人工智能的时代,中老年人与年轻人获得的信息不对称
智能手机之前的年代,大家都是通过广播电视或者报纸获取信息,所以不同年龄的人,获得信息的渠道和途径并没有太多不同。
但大数据时代之后,即使使用智能手机,70后和60后看的也只是头条百度之类推送的养生信息,而90后和95后作为微博的主力军,在微博上获取信息的速度和容量远远超过其它媒体。
在全民互联网时代,中国的中老年人其实是被时代“抛弃”的一群人,任大刚在《这个时代抛弃了老年人,还在骂他们不戴口罩》一文中写道:
“每个阶层获取的信息差异有多大,真的令人瞠目结舌。在老年人看来基于电视报纸的大屏幕、白纸黑字,有仪式感,他们认为,与手机上的信息或传闻相比,那才是权威的官方的。
而普遍意义上,老年人最信任的官方信息,它完全可以覆盖老年人的认知短板。
认知的截然相反,必然导致行为的南辕北辙,代际冲突也是必然。”
最后,我在这短短7天里,深刻理解了鲁迅先生的弃医从文后发出的“呐喊”,真的,你不怕遇上狼一样的对手,就怕遇上猪一样的队友。
自媒体群里还有小伙伴在抱怨家里父母在组织人打麻将,她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戴着口罩恨不得用酒精把门缝堵上。
她知道,无论她如何努力,她都有被感染的风险。因为,你身边的人会拖你下水,并且理所当然毫无愧疚。
我很庆幸自己做自媒体这些年,交到一些朋友,开扩了一些视野,还改变了一些思维方式。
作为一个曾经只看头条和公众号的中年人,我接受了微博,并且在数万网友的留言中学会了筛选信息,形成自己的判断。
你说的,我不反驳,但是,你说的,我会思考之后再做判断。不盲从,也不盲目乐观。
不再煽情地喊加油,而是脚踏实地去做有用的事。我想,这就是我这心力交瘁7天的收获。如果再有相同的情况出现,我想,我会比现在做得更好,反应更迅速,行动更果断。
最后,我想说,当我们学会用慈悲的方式对待所有的生命时,我们才是一个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