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不谁语,不晏起。</p><p class="ql-block"> 曾国藩的一生都在践行这两句话曾国藩,字伯涵,号涤生,湖南湘乡人,他死后,清廷赠给他的谥号“文正”。</p><p class="ql-block"> 他的曾祖竞希,祖玉屏,父麟书,三代都是以农为业的。他生于嘉庆十六年(一八一一)十月十一日,死于同治十一年(一八七二)二月初四日,享年六十二岁。</p><p class="ql-block"> 他在道光十八年(一八三八)就中了进士,做了十多年的京官,从翰林院检讨,升到吏部左侍郎,中间除放了两次的考官,到过四川和江西做主考外,这十多年的生活,都消磨在北京城里。他从咸丰二年(一八五二)做江西正考官,丁母忧,回湘乡原籍。恰值太平军起,进攻湖南,围长沙不克,移兵破武昌,连陷沿江郡县,江南大震。那时咸丰帝就叫他会同湖南巡抚,办理本省团练,他的生活也就从此改变了。后来进驻衡州,造战舰,练水军,劝捐助饷。四年正月,督师东下,和太平军在岳州开始接战,吃了一次败仗,又在靖港交锋,接着又是大败,结果他跳水要图自尽,幸亏他的幕僚长沙章寿麟,把他救起。可是经过了这接二连三的挫败,他的意志愈坚强了,他的部属杨岳斌、彭玉麟、塔齐布等,个个都给他出死力,以次收复湘潭、岳州、武昌、汉阳诸重镇。他的功业基础,也就从此确立了。从这年起直到同治三年(一八六四),这十年之间,他总是度着军中生活,奔走于湖北、江西、安徽、江苏四省境内,天天调兵遣将,不遑宁居,结果把太平天国的首都——金陵攻破了。他这时,早已做到两江总督,他的部属,都布满了重要位置、他不但不自骄矜,反而愈加谦抑了。后来他又奉命到山东,剿办捻匪,都由他的部属刘松山、刘铭传、李鸿章等,次第削平。他拜了体仁阁大学士,仍留两江总督之任,又补武英殿大学士,调任直隶总督。末了他仍死于两江总督任内,临死的时候,他还是努力办公。</p><p class="ql-block"> 这种毅然以天下自任、至死不懈的精神,真是值得我们佩服崇拜啊!他的生平事迹,我们不暇备述。他的伟大事业,所以能够成就的原因,说起来倒很平淡无奇。</p><p class="ql-block"> 据说他平生“守之甚严,而持之有恒者”,只有这么两句话:一句是“不谁语”,一句是“不晏起”。</p><p class="ql-block"> 这是多么平凡的两句话,却是我们要履行到死,始终如一,也就不很容易呢。</p><p class="ql-block"> 人家说他“不善将兵而善将将”,他在做京官的时候,便已留心人物。他一方面刻苦自励,一方面网罗人才。他的感化力,真是叫人“不可思议”,据说他在军营里面,所有一材一艺的人物,没有不并蓄兼容的。</p><p class="ql-block"> 他每天在天没有亮的时候,便已起身,到了黎明,就传命所有的幕僚,一起来和他共进早餐,仿佛这是每个幕僚天天应尽的义务。他利用这个时间,和一般僚属们,上下古今,无所不谈。这一顿早餐,足足要吃一个小时之久,这是多么奇怪的一回事!在这七八十年来,中国的人才,无论在事功、学问、文章方面,差不多没有不受他这一顿早餐影响的。他幕府里的人物,整个支配了咸同以后几十年的政治界和学术界。这种感化的力量,是何等的伟大啊!</p><p class="ql-block"> 他在他所作的《原才》里面,开首就是这么说:“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这里所说的“一二人”也就是所谓“以天下自任”的人。这一两个人,只要他自己真个是有坚韧不拔的精神、好学不倦的意志、高尚廉洁的人格、谦虚诚笃的态度、知人善任的器量,教然挺身而出,给一般的知识分子,做个好榜样,哪里有不受他感化的道理?中国之大,何患无才,只愁没有像曾国藩这样的人物来做榜样罢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道曾国藩一生的事业,都是从脚踏实地,日积月累,磨练涵养出来的,他并不是一个怎样超越的天才,更不是一个怎样神秘不可思议的人物。我们只要拿他来做个榜样,不断地死心塌地地苦干,哪怕有怎样的恶劣环境,我们是终究可以把它战胜的!总括一句话,无论什么事业,都是要我们脚踏实地去干的!</p><p class="ql-block"> 这个成功的秘诀,就在一个“恒”字和一个“诚”字。</p><p class="ql-block"> 这“恒”字就是不断努力的意思,这“诚”字就是不说谎话而已!</p><p class="ql-block"> 《曾国藩家书》句句药石之言,处处严于律己讲到曾国藩的家书,通行的本子,共是八卷,都是写给他的祖父、父亲和兄弟们的。有的是谈家常琐事,有的是讲做人的道理,有的是论治学的方法。</p><p class="ql-block"> 总括一句,他只是教他家里的人,要立志做个有益于国家社会的人,所说的话,也都是曾经身体力行的老实话而已!</p><p class="ql-block"> 他是一个最喜欢写信的人,尤其是家信。他对于兄弟,也是常常勉励他们多多写信,并且要认真从事的。</p><p class="ql-block"> 他在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从北京寄给他在家里的四个老弟的信,就有这样的一段话:此后写信来,诸弟各有专守之业,务须写明,且须详问极言,长篇累牍,使我读其手书、即可知其志向识见。</p><p class="ql-block"> 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必有疑义。诸弟有心得,可以教我共赏之;有疑义,可以问我共析之。且书信既详,则四千里外之兄弟,不啻晤言一室,乐何如乎?他是要利用写信来讨论学术和交换知识的。所以他对这件事,看得特别郑重。</p><p class="ql-block"> 他又对他的老弟说:嗣后我写诸弟信,总用此格纸,弟宜存留,每年装订成册,其中好处,万不可忽略看过。诸弟写信寄我,亦须用一色格纸,以便装订。这些看来都是细微末节,可是他那种做事认真、丝毫不苟的精神,便从这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充分表现出来。</p><p class="ql-block"> 他对于诸弟的信笔偶疏,总是加以严重的责备。在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的信上说:诸弟写信,总云仓忙。……若弟等仓忙,则兄之仓忙,殆过十倍,将终岁无一字寄家矣。一个人总有几分怠性,遇事推说仓忙,这就叫做“欺心”,这就叫做“逛语”,家信都懒得写,哪里能够养成刻苦勤奋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我们看了他这些告诫诸弟的语言,应该是怎样的痛自责备才好啊!在他的《家书》里,差不多句句都是“药石之言”,处处可以看出他“律己之严”,处处可以看出他“待人之厚”,这就是所谓儒者的真精神,也就是我们先圣先贤遗留下来的固有美德。</p><p class="ql-block"> 立身处世的指南针。不仅利益个人,而且造福国家。青年们把他的话来做个立身处世的指南针,是不特有益于个人,而且是大可造福于国家社会的。</p><p class="ql-block"> 他的家信对于治学的方法和做人的道理,很有益处。他对于学问一方面,只是提出一个“专”字和一个“恒”字。</p><p class="ql-block"> 他作京官时,交结了许多益友,增长了不少的见识。他这个“专”字的秘诀,也是从他的朋友吴子序得来的。</p><p class="ql-block"> 他在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的信上就曾引子序的话,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他既感觉上面的话,切中自己的毛病,于是一方面定出“刚日读经,柔日读史”之法,以自督励,一方面切嘱他的弟弟,“总须力图专业”“万不可以兼营并骛”。</p><p class="ql-block"> 他的读书方法是极笨的,一本书从头到尾都要用朱笔点过,写字也是要认真的。</p><p class="ql-block"> 在现在的青年看起来,一定会说:一个人哪里有这样的充分时间去做这种笨事呢?说到这里,我要再来补充几句。</p><p class="ql-block"> 在他作京官的时候,固然不见得是怎样的忙,可是他平日都是,“事无巨细,必躬必亲”的,在普通人看起来,哪里还会有从容点画的余暇?他却不但在作京官的时候老是这样办,就是到了后来,他在兵营里“军书旁午”的时候,也还是天天要写他的字、读他的书。可见得拿一个“忙”字来搪塞自己不用功的罪过,是不中用的人干的事。一个人太聪明了,往往把他的时间,用在不当用的事物上面去,这是社会上的一桩重大损失啊!</p><p class="ql-block"> 他在同年十二月二十日的信上又有这样一段话: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一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p><p class="ql-block"> 此三者,缺一不可。他把这个“恒”字认定是“成功之母”。又在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给他四个老弟的信上说:欲别立课程,多讲规条,使诸弟选而行之,又恐诸弟习见而生厌心;欲默默而不言,又非长兄督责之道。是以往年常示诸弟以课程,近来则只教以有恒二字。所望于诸弟者,但将诸弟每月功课写明告我,则我心大慰矣。</p><p class="ql-block"> 他一方面督责诸弟,一方面督责自己。他说:兄往年极无恒、近年略好,而犹未纯熟。自七月初一起至今,则无一日间断。每日临帖百字,钞书百字,看书少亦须满二十页,多则不论。</p><p class="ql-block"> 自七月起至今,已看过《王荆公文集》百卷、《归震川文集》四十卷、《诗经大全》二十卷、《后汉书》百卷,皆朱笔加圈批。虽极忙,亦须了本日功课,不以昨日耽搁而今日补做,不以明日有事而今日预做。</p><p class="ql-block"> 像这样“不激不徐”,天天如是地用功下去,一来可以养成有规则的生活,二来可以锻炼不懈怠的精神,并不是叫人读死书而已!他教人读书的方法,除了这个“专”字和“恒”字外,其次就是要“虚心”。</p><p class="ql-block"> 他在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的信上说: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傲气”和“自满”固然是“进德修业”的障碍,但是一个人“妄自菲薄”,也是要不得的。</p><p class="ql-block"> 所以他在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的信上说: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泰于父母之所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塞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已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也。</p><p class="ql-block"> 他在道光二十四年九月十九日的信上又说: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盂,则日夜孜孜惟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像这样不凡的抱负,是有得于宋代大儒陆象山先生之学而来的。</p><p class="ql-block"> 他教人求学的宗旨和方法,虽千言万语,即不外乎上面所述的一套话,只在我们能够脚踏实地,去不断地努力而已!</p><p class="ql-block"> 至于他教人做人的道理,一则曰“慎独”,二则曰“求缺”。所谓“慎独”的意义,就是“诚意”工夫。他举倭艮峰为例,在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的信上说;倭艮峰先生诚意工夫极严,每日有日课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书皆楷字,三月则订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盖其慎独之严,虽妄念偶动,必即时克治而著之于书,故所读之书,句句皆切身之要。这种“慎独”的工夫,就是要求“寡过”,也就是要求“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人们假使自问确实无愧于心,那就无论遇着怎样险恶的环境、怎样困难的问题,都可以仗着大无畏的精神,想方法去从容解决。</p><p class="ql-block"> 所谓“求缺”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对于各种事物,不要做到尽头。他在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的信上说:兄尝观《易》之道,察盈虚消息之理,而知人不可无缺陷也。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有孤虚,地阙东南,未有常全而不缺者……众人常缺,而一人常全,天道屈伸之故,岂若是不公平乎?……故兄但求缺陷,名所居曰求缺斋。凡事留些余地,确是做人的大道理,也都是从人生经验上得来的。</p><p class="ql-block"> 总之,在他的家书里面,句句都是切身的老实话,处处都表现他的诚笃态度和一贯的精神,看似平淡无奇,做去却受用不尽。其他关于一切家常琐屑,把它拓展开来看,都有它的重要意义。</p><p class="ql-block"> 要立志做大事业的人,须得先从小事认真做起,而他的“不逛语”“不晏起”六个字尤其是救时良药,值得青年们时时刻刻放在心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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