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四大名臣是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和张之洞,其中曾国藩是李鸿章的老师,左宗棠与曾国藩、李鸿章关系紧张。
左宗棠与曾国藩是同乡好友,但对其行事格格不入,常有微词,但对其为人操守、处事原则,多有崇敬。曾国藩奉旨办团练,成了名义上的团练军共主,左宗棠编练为新楚军,基本上不受曾氏节制,相对独立在曾氏军权体系之外。
尤其是,攻破江宁(南京)后,曾国藩听信众将所言,认定洪秀全之子洪福瑱(即洪天贵福)已经死于乱军之中,江南战事即将结束。可是没过多久,太平军残部窜入湖州,左宗棠侦悉洪福瑱仍为军中在职领袖,于是密疏奏报朝廷。
曾国藩听闻这一消息后,怀疑左宗棠别有居心,因此十分恼怒,上疏加以驳斥,说左宗棠夸大其词,有故意邀功请赏之嫌。
此时,已是闽浙总督左宗棠已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又岂肯无辜受责?他具疏自辩,洋洋数千言,辞气激愤,指斥曾国藩欺君罔上。
这样一折腾,事情就闹大了,清廷正在用人之际,也不好出面评判谁是谁非,干脆降谕旨两相调解。曾左失和成为了晚清史上一件公案。
一、曾左恩怨
曾国藩是科举正途出身,左宗棠屡试不第。
左宗棠虽然没有从科举出身,不是说明他没有才能,恰恰相反,他学的却是经世致用之学。他早年也以诸葛亮自况,自称“今亮”。他才名远播,很多官员都倾力结交他。
一代名臣陶澍将其目为奇才,引为忘年之交,甚至结为儿女亲家。这里要介绍一下陶澍,陶澍乃是开创汉臣格局的人。林则徐、贺长龄(此人是左宗棠老师)兄弟、左宗棠、胡林翼、魏源都受过他的栽培或举荐,可以说,他是经世派向洋务派转型的关键人物,“不有陶澍之提倡,则湖南人才不能蔚起;是国藩之成就,亦赖陶澍之喤引尔”。所谓同光中兴,湖南人才鼎盛,皆起于陶澍,甚至曾国藩本人也受陶澍的影响。左宗棠能跟这样的人结为儿女亲家,他的才能可见一斑。
他后来出任湖南巡抚的幕僚,是他的另一个儿女亲家郭嵩焘多方恳求,才在太平军围攻长沙的危急情势下出山,为张亮基划策,保住了长沙。这里插一句闲话,郭嵩焘跟曾国藩也是儿女亲家,而左宗棠一度观察太平军,曾有过投太平军的想法。
左宗棠这个幕僚当得硬气,他这个幕僚,巡抚要听他的。无论是张亮基还是后来的骆秉章,都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他虽然没有官身,但却是实际的湖南巡抚。曾国藩举荐他当知府,在别人看来可能是破格,但要左宗棠屈尊,恐怕很难。他早年跟贺长龄读书的时候,贺长龄跟他说过一句话,“幸勿苟且小就,自限其成”,这句话对左宗棠来说确实是至理名言,他当然不会为一个知府自限其成。
而两人真正交恶,其实正是在这一时期,还不用到太平军灭亡。曾国藩受命办理团练,剿灭太平军,但是当时清廷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很多军饷都要自筹。被逼无奈,他想了一个十分缺德的办法,勒捐。这是文雅点的说法,说白了跟土匪绑票无异,谁家有钱,把人绑了来,让其家人拿钱赎人。而一向读圣贤书,提倡忠孝仁义的曾国藩来做这个事,也实在是有辱斯文。
曾国藩绑票的人里,最有名的一个人叫陶桄,是名臣陶澍的儿子。聪明的人,可能猜到了,陶桄还是左宗棠的学生兼女婿,也就是说曾国藩把左宗棠姑爷给绑了。当时陶澍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声望犹在,曾国藩此举不啻于跟整个湖南官绅为敌,在整个湖南官场都引起轩然大波。当时的湖南巡抚骆秉章亲自跑过去给陶家说情,曾国藩还是不给面子,硬是让陶家交了银子才放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左宗棠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他一怒之下,联合湖南士绅把曾国藩赶出了长沙。湘军在长沙呆不下去,只好移驻衡州。这才是二人交恶的开始。后来虽然曾国藩对左宗棠有 举荐之恩,但是也难平二人嫌隙。多说一句,知乎有个问题是,曾国藩为什么不拥兵自立,实际上,曾国藩连湖南老家的官绅都得罪了,他拿什么拥兵自立?
曾国藩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多年以后,曾国藩还对人说:左季高(左宗棠字)以我劝陶少云(陶桄)家捐赀,缓颊未允,以致仇隙。”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谓完美圣人,道德完人,都是后来加给曾国藩的光环,一个道德完人,是不可能做成什么事的。曾左的恩怨,也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一个自私狭隘可以概括的。
二、曾李情谊
评价曾左,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感觉,认为是在褒左宗棠,贬曾国藩,其实不然,只不过中国曾有过曾国藩热,对曾国藩有些过誉而已。
其实这三大名臣,各有所长,曾的长处是识人用人,培养人,左的长处是战略头脑和军事才华,李的长处是精通时务,为人干练,各有擅场。
晚清有四大幕府,陶澍、曾国藩、李鸿章、袁世凯,入此幕府,甚至比科举还要攀升得快,尤其是曾国藩的幕府,言传身教之下,无论是性格还是仕途,对于人的提升是很快的。李鸿章年轻的时候,先是办团练,但那时候军事才能很一般,所以打了几次败仗。
李鸿章之父跟曾国藩交情匪浅,他们是同年进士。李鸿章初入幕府,曾国藩就对他青眼有加,说他“少荃天资于公牍最相近,所拟奏咨函批,皆有大过人处,将来建树非凡,或竟青出于蓝,亦未可知。”有才的人总是骄傲的,曾国藩幕府有个规矩,早起都要跟幕僚一起吃饭,李鸿章年轻的时候偏偏散漫慵懒得厉害,有次装病偷懒,曾国藩干脆就等他开饭,等他来了之后教训他一顿,拂袖而去。
曾国藩的幕府,还有一个特点,大部分是湖南人,李鸿章一个安徽人难免有些扎眼。有次,将帅们和幕僚一次聊天,说着说着说到各自的家乡,湖南人当然说自己家乡好,李鸿章也说些安徽的好处。
这时候,曾国藩帐下名将彭玉麟忽然说了一句:少荃每日晚睡懒起,想必皖地民风若此,无怪合省以负贩为业,少有正途。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李鸿章本来就对偷懒这事觉得很没有面子,更何况,还把偷懒安到所有安徽人民头上,这就涉及到地域攻击了,再说彭玉麟虽然是湖南人,但是却是在安徽生的。
李鸿章当然不干,正好彭玉麟父亲在安徽当过官,他脑子反应很快,立即反唇相讥:雪琴(彭玉麟字)有所不知,安徽民风勤勉,然自令尊执掌数载,竟令做慵懒之态尔。要不说名臣就是名臣,反应就是快,合着安徽的民风都是彭玉麟老爹带坏的。不过这里李鸿章犯了一个错误,地域攻击尚可原谅,辱骂别人父亲可是要出事的。
彭玉麟日后有三个美名“不要官,不要钱”,第三个叫“不要命”,不要命是不是优点我不知道,但是通常有这样名声的人脾气不会太好。李鸿章如此侮辱他父亲,他当然不干,“遂用老拳”,李鸿章也不含糊,“亦施毒手”,一场撕逼大战立刻开始了。李鸿章这里又犯了一个错误,彭玉麟虽然又瘦又小,又是读书人,他李鸿章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彭玉麟是带兵的,曾经“初习拳脚”,后来又“逐队杀贼”,也就是说,彭玉麟是练过的。
这场仗,李鸿章应该没占到便宜,彭玉麟跟他“相扭扑地”,这两人被曾国藩称为,“天下英雄,当数彭玉麟,李鸿章”,日后的两个大佬就在地上打得滚来滚去,这画面简直太美。旁边这帮大佬包括曾国藩居然就袖手看戏,可以看出来,李鸿章在曾国藩的幕府没啥人缘,曾国藩对他也是想磨练一下,挫挫他的锐气。
这事发生后,李鸿章就萌生去意。1860年,曾国藩任两江总督,移驻祁门,李鸿章与他意见相左,曾国藩一意孤行。后来发生了李元度事件,李元度是最早曾国藩办团练的时候就跟他的人,后来曾国藩被太平军打的大败,两度想自杀,都是李元度拦住了他。可以说此人是曾国藩的恩人。曾国藩对他也很感恩,保荐他驻守徽州,但是这人是个书生,本就没有领兵之能,太平军一来,他又不听曾国藩的坚壁据守的命令,擅自出战,丢了徽州。(咦,好熟悉的感觉)
不同于马谡的是,他兵败后直接跑到浙江巡抚王有龄处,这人是曾国藩政敌。曾国藩大怒,准备上书弹劾他,让李鸿章拟稿,李鸿章坚决反对,愤而扬长而去。
李鸿章在外面闲逛了一年,四处碰壁,后来还是回到曾国藩幕府。这里要说一个人,为李鸿章牵线的是郭嵩焘,当初劝曾国藩出来办团练的是他,劝左宗棠出山的也是他。
曾国藩跟李鸿章可以说更多的是长辈对晚辈的栽培,后来李鸿章给曾国藩儿子写信,也说“鸿章从游几三十年,尝谓在诸门人中受知最早、最深,亦最亲切”
三、左李之争
如果说曾左之间的矛盾还有些偶然性因素的话,那么左宗棠与李鸿章之间,简直是天生的对头,两人从性格到到经历,从洋务方针到防务理念,都有本质的区别。
性格上,左宗棠直爽任勇,李鸿章圆滑世故;
经历上,左宗棠以军功显,李鸿章虽然也有军功,但是上面说了,他的最大长处就是精通时务,也就是洋务,擅长跟洋人打交道,左宗棠虽然也办洋务,但是对洋人插手中国事务,一向是深恶痛绝的。
左宗棠办洋务,是立足于造的,他办的福州船政局,逐渐的用国人替代洋员,李鸿章则是,非洋人洋匠不可;
至于塞防海防之争,李鸿章认为,“其停撤之饷,即匀作海防之饷。否则只此财力,既备东南万里之海疆,又备西北万里之饷运,有不困穷颠蹶者哉?”,而左宗棠则认为“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这并不代表李鸿章就是卖国贼,而是晚清在财力窘迫的情况下,选择重点的不同。
左宗棠也说,
今之论海防者,以目前不遑专顾西域,且宜严守边界,不必急图进取,请以停撤之饷习济海防;论塞防者,以俄人狡焉思逞,宜以全力注重西征,西北无虞,东南自固。此皆人臣谋国之忠,不以一已之私见自封者也。